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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展岳说,“不过,我从西北带回来几条当地特色的小裙衫,可惜没机会用上。”

说着,他起身去小床边,轻轻地抱起小儿子,左右端详着他长长的睫羽和那气血充足、额外白胖的脸蛋。

然后,展岳扒开包被看了眼小儿子的下/体:“生的这么白,真的不是个女儿?”

嘉善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忍不住笑说:“是比瑄哥儿出生时白些,奶娘的奶也好,所以养得白胖。”

再起郑重地确定完小儿子的性别,展岳叹了口气,随后小心地摸了摸正在睡眠中的儿子的小脸儿,又爱怜地贴上去亲了下,问嘉善说:“名字取了吗?”

“取了小名,叫双喜。”嘉善说,“我生他的那一日,正好你这边的捷报传回来,太子妃说此乃双喜临门,我瞧着意头不错,干脆就唤做双喜。”

平民百姓家里取乳名,总喜欢取些贱名想着好生养。嘉善初时也想过,双喜这个名字会不会福气太重,担心小儿子压不住。裴夫人却说:“有什么压不住,他爹娘、亲外公亲舅舅都是再煊赫不过的人物,自然什么样的名字都能压住。”

“眼下正好国泰民安,就叫双喜,保准驸马也喜欢。”

果然,展岳听到以后,笑一句:“世事这么巧,倒的确符合双喜一说。”

看完小儿子,展岳又过问起大儿子的学业。

瑄哥儿有整整一年没见到阿爹,他一向将阿爹视为最威武的英雄,这些时日又听随从们说展岳打了个了不起的胜仗,便一直缠着展岳要他讲战场上的事儿听。

嘉善见展岳眼中尚残留着红血丝,也心疼他这一年戍守边关,风餐露宿,便俯身,吃力地从展岳身上将瑄哥儿抱过来,哄道:“故事可以慢慢听,先让你阿爹下去梳洗,休息好了再说。”

瑄哥儿很乖,虽然有点儿不甘心,但还是抱了抱展岳后就松开,他耷拉着头:“那好吧。”

展岳不动声色地揉了下他毛茸茸的脑袋,说:“阿爹今夜哄你睡觉时再跟你讲。”

瑄哥儿眼里霎时亮晶晶地,兴奋道:“好!我等阿爹!”

夜里,展岳挑了些好玩的事迹说给瑄哥儿说。谁知瑄哥儿越听越振奋,挥舞着拳头叫嚷道“下次也骑着祝融跟阿爹去打仗”,展岳又欣慰又头疼,用了好大功夫才将他彻底哄睡着。

哄完了大儿子,又去嘉善屋里看她和小儿子。双喜倒是乖觉,早早就跟着乳母去睡了,只剩嘉善正坐在床中央等他,满头青丝,双眸莹润。

展岳心中一动,几步走过去躺在嘉善身边,他已许久没睡过这么柔软舒适的床,先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喟叹。

嘉善偏头瞅他一眼,问:“瑄哥儿睡了?”

“刚睡下。”展岳说。

嘉善道:“他如今大了,你别太宠他,惯得无法无天可不好。”

“我们的孩子,无法无天又怎样。”展岳不以为然道,“何况瑄哥儿已算懂事。我今天考察他的学问,他一字不差都能答上来。我听陈楚说,他待弟弟也好,这样的性子,是别人府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儿子,偏宠些无妨。”

嘉善知道他这是一年没见孩子,眼下正稀罕着呢,遂没再说扫兴的话,只是忍住脸红,低声说:“把衣裳解开。”

展岳怔忪片刻,轻轻揉着嘉善葱白的指尖:“我刚回来,公主便打算这样热情?”

“少废话。”嘉善的神情是少有的蛮横,她说,“马上解开给我瞧瞧。”

下午展岳沐浴时,嘉善找来一直跟随在展岳身边的刘琦,详细盘问了一番,问他展岳此次有没有遇险过。

刘琦初时还想瞒上一瞒,但是嘉善目如利剑,连哄带吓,还有自家媳妇儿素玉在跟前帮腔,刘琦便知道瞒不住,一五一十都说了。

展岳此次听起来战功赫赫,但他的对手叶利小可汗,是这几年里突厥迅速成长起来的、最威猛的勇士,岂是好相与。展岳拿自身作饵,好几次受伤,在与叶利可汗的最后一仗上,叶利小可汗虽被生擒,但展岳也没讨到好,甚至险些丧命。

他被叶利可汗一枪插进了胸口,伤势离心脏只有两寸。多亏随行的军医诊救及时,也亏得展岳求生意志强大,否则势必要命撒疆场。

展岳心知嘉善想看什么,微微一顿:“太亮,我去熄两座灯。”

“熄灯做什么?”嘉善的面色略微变了,知道他这推三阻四八成是心虚的表现,便从他手中抽出指尖,佯做恼怒的样子,“展砚清,再不解开,我要亲自动手了。”

展岳怕她真的生气,只好缓慢地解开衣裳。只见从前一尘不染的胸前,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疤。

展岳不敢去看她的脸色,刻意别过了头去。嘉善微微抬了眼,视线在他胸前停留了很久,久到展岳敞开衣襟的手都开始感觉到酥麻,嘉善才扑过去,靠在他的胸膛上。

火热有力的心跳声贴耳传来,嘉善眼里闪着湿润的光。她情不自禁地沿着他裸/露的皮肤亲吻,唇瓣的触感生涩,最后停留在了那道疤痕的尾巴上面。

“砚清。”嘉善哑着嗓子,问,“很疼吧?”

她的吐息温热,扑在皮肤上痒痒的。

展岳目光闪了闪,一手环住嘉善的腰,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

良久,展岳将她从怀里带出,一手抚摸上嘉善的眉眼,他用手指托起她的脸,细密亲吻:“很疼。后来想到你和孩子,终于好多了。”

嘉善的心口因为他的话也疼得发颤,却还是拼命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用低哑的声音说道:“你还说!你明明答应过我,会顾惜自己的性命,展砚清,这就是你的顾惜?”

“双喜差点儿连爹的一面都见不着,你还敢说!”

展岳凝视着她通红的眼睛,俯下身去亲了又亲,淡淡微笑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嘉善忍不住去抹眼泪,“若救不回来,旁人自会恭贺你的大胜,可你想过我们母子没有?”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从此以后,你打算只做那个梦里人吗?”

嘉善被展岳紧紧地抱着,还是忍不住分出一只手去锤他,又担心他伤势未完全痊愈,不敢下手太重,粉拳在他的背上砸了几下就罢休。

展岳捧着她的脸,仔细擦去泪痕:“当然不。我不要当梦里人,所以我回来了,回到公主身边,回来见瑄哥儿和双喜。”

“我的公主,是我不对。”展岳说,“累你为我担心。”

“那一次的时机太好,我必须拿下叶利可汗,否则西北边境常年遭受滋扰,民不聊生。”提起边疆战事,展岳的口吻好像一下子郑重了起来,他的胸膛既温暖强大,又妥帖安全。

展岳道:“这一年,我待在边城,见那边的百姓因年年作战,各个穷困潦倒,与京里的富贵繁华可谓天壤之别。”

“我答应过他们,会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必担心突厥人再来骚扰掳掠,”展岳的身躯像一座山峦般立着,他说,“应允的事情就要做到,对不对?”

“就像我答应公主,会全须全尾地回家,我就一定会平安回来。既不能失信于妻,也不能失信于民。”展岳说,“君子一言九鼎,公主相信我是个君子吗?”

嘉善微微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看见了他那浓密的眉宇下,如头狼般明亮晶莹的双眼。

嘉善喉头滚动,只觉自己被这双眼里的信念和意志深深击中。

她忽然悔恨起自己适才痴儿怨女的做派来,无端显得小家子气。她说:“你是最了不起的君子,一字千钧。”

嘉善吸了口气,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砚清,是我该说对不起。”

“你旗开得胜,我却因为这些儿女情长来埋怨你,”嘉善把脸在他心窝上蹭了蹭,“你原谅我好吗?”

“好公主。”展岳温柔地在她发丝上揉动了几下,像是在安抚一只刚收回爪子的小豹子,“久别重逢,我们都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好不好。”

“好!”嘉善用力地点头,一双杏眼水汪汪的。

展岳目光温润,掌心在嘉善背上来回抚摸,力度一下下加重,情/欲夹杂。

嘉善却还惦记着他方才所说的话,左右思考了一阵子,问:“你是不是很喜欢西北?”

“怎么会,”展岳笑了笑,“你没去过那里,你若是到了那儿,发现气候干燥,四处尘土飞扬,还常生暴乱,就不会再问这样的话。”

“可你刚才提起西北百姓,眼里在放光。”嘉善说,“是从前没有过的光。”

展岳微微一顿,勉强笑说:“那边民风淳朴,获得百姓的爱戴很容易。而他们的爱戴,会让我感觉被需要,好像这些年读的兵法都有了意义。”

“我不是喜欢西北,我只是喜欢太平盛世,而这太平盛世,有你才美。”展岳认真地说。

有她的太平盛世,多美妙的几个词语啊。

嘉善拥抱他,以迎接一座山般的状态:“等彻底赶走了突厥人,可以带我去吗?”

“虽然你说了那里的诸多缺点,但我还是想去看看被砚清亲手平定的地方,走过你厮杀过的战场,见一见被你承诺过的百姓。”

“好。”展岳稳稳地答应,“一定带你去。”

嘉善将脸埋在展岳的胸口,闭起眼睛,感受着他蓬勃的肌肉以及那滚烫的肌肤下,一颗炙热鲜红的心。

这是她的英雄啊,也是天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