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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师廉颇老矣尚能饭,居然一把将他举过了头顶。

“……”

那一瞬间,楚翊不想做真龙天子了,他想做一只会打洞的耗子。

当陛下被太师高高举过头顶的那一刻,近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就像饿了几天的野狼盯着一坨肥美五花的肉一样,令楚翊感到自己不是陛下,只是盘中餐而已,他无奈又害怕,一动不敢动。

军长的破锣嗓子突然敲响:“陛下万岁!”

伴随着这领头羊的一声吼,成千上万人齐刷刷地向着陛下山呼叩拜,行稽首大礼。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那声音足以震散林中无数飞鸟,也顺风传入了中军帐中。

姜月见正在埋首阅读老太师留在军案上的木牍,这些都是各地上奏的一些琐事。这两年战事既定,军民同乐,将士演兵之余,便是帮助百姓修桥铺路,建设地方,偶尔有鼠辈贼寇落草为患,地方官员调兵遣将,将山贼土匪一窝打尽,堪称逸闻趣事。

太后看得专心致志,半边的乌发散落,沿着软袍宛如泉水般涌下,泛着漆黑朗润的墨光,将她雪白的脸庞遮掩去一小角,明媚的日光一个猛子扎进帐篷,笼在她纤瘦的香肩。

翠袖在一旁打着扇,为太后烹上清茶。

为了这一日的出行,太后昨天将自己和那些奏折锁在了太和殿整整一夜,几乎无眠。

太后看起来是这个皇朝最尊贵的女人,而这个大业如今也止戈生息,太平无事,她有无数肱股之臣可以倚仗,清闲富贵最令人羡慕,可实际太后为这个王朝付出了多少,只有近旁的人知晓得最清楚。

姜月见身体疲乏,看着看着,眼前陷入了一团花白,她的额头往下一点。

几乎立刻就要沿着桌案垂倒下去,翠袖吃了一惊,手里捧着热茶,来不及去接太后的脑袋,眼看着太后尊贵的额头就要噗通撞向坚硬的桌面。

姜月见好像突然被抽空了力气,头一阵眩晕,精神意志没能抗得过强迫自己睡眠的身体,当她倒下来时,一只柔软的,泛着一丝凉意,裹挟着淡淡烟草药香的手掌,抵住了她的额。

微凉的触感,并不过激的力道,轻盈一弹。那手掌很大,姜月见几乎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只手,将脸颊抬起来,偏过眸光,近旁是他身上宽松的襕衫,浅色的槿梨纹环绕着袖口,一动,从那柔软的衣料底下送来的便是纯正绵和的药香。

他垂下眼睑,情绪不多,冷玉般的皮肤,修长的眼,周身有种静谧的气韵在流转。

“太后,”他拿眼睛撞上姜月见怦然心动的眼神,随即微微错开,“您累了么。”

姜月见把自己那潋滟得快要泛滥的心思收拢,低头一看,自己的掌中还握着他的手,不免一笑,“哀家只是有些乏了,让小孩儿闹得——对了,小苏太医家的孩儿,有多大了?”

这是个好问题。

苏探微含混道:“也不大。”

他如玉般俊逸的面容,耳朵却爬上了蛛丝似的细红血丝,姜月见笑了:“小苏太医如今金榜题名,前途不可限量,将他接来岁皇城罢。”

苏探微静默地吸了吸鼻翼,“他……如今很好,不需要臣。”

姜月见道这年轻人害羞了,其实他这般聪慧,几番得召幸从,心里头多半明白了,编造妻儿,是在婉拒吧。

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由不得苏探微做决定,姜月见想要开始,要结束也得由她来说结束。她只是暂不忍心逗弄这个脸红的青年了,她将手松开,那边飞快地撤去,姜月见眼风一瞥,那年轻人脸色不动,只是那只被她握过的手拿向了身后,藏了起来。

她挑起细眉,扭头问翠袖:“方才演武场上,是什么声音?”

翠袖适才一直替太后凝神留意陛下那边的动静,回道:“太师想必是带着陛下去校场了。”

姜月见“哦”了一声,“是该让他见识见识了。”

苏探微神情淡淡背着一只手向身后,那手背上的温度,犹如火烧火灼一般,滚烫。

作者有话说:

楚狗:朕的儿子,天生就是真龙,只有老鼠儿子才会打洞!

小皇帝:那爹地你就是一只钻我母后床帐的大老鼠!

楚狗:……

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班固《封燕然山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