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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算蓄养面首,也断断不能挑着尾巴后一大摊子破债的。

她在惊讶,皱眉,那表情就像司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她打了一支心爱的凤钗,因为过程里沾上了牲畜脏腑轮回之秽物,她再喜欢也只得割舍,还得念念不忘地把手搓上三百回合活活洗下一层皮。

苏探微的嘴唇勾了一下:“对面不识,已不相认,不提也罢。”

姜月见“哦”了一声,猜测,他原来的妻族势力磅礴,而他只有个乡试功名,发妻亡故,妻族人将那孩儿接走了。若有知道内情,得暗中深挖,切不可在人前伤口撒盐,何况她是太后,询问一个臣子这样的后宅私隐,已经过了界限。

小皇帝一抬起头,看到母亲若有所思的面孔,纳闷地道:“母后方才在聊什么?”

“太过深奥的命题,小孩儿家家不懂,别多问,”太后和蔼可亲地用两片柔软的手掌包裹住儿子肉得能挤出三重下巴的俊俏脸蛋,下狠心地揉搓了搓,就如同搓着发面团子,“到了。今天好好玩。”

京郊大营。

太师坐镇中帐,听闻太后携陛下亲来巡视,立刻前来相迎,“老臣微生默叩见陛下、太后。”

老太师年过花甲,战功赫赫,被胡羌人亲切地描述为“目生重瞳、燕颔血口”,楚翊也是第一次见他心心念念的老太师,这一身豹胆虎威的,他居然怕得打了个突。

没等他不着痕迹地钻到母后身后,他那个狠心的母后,将他幼嫩的胳膊一抽,他整个人像个皮球似的朝着老太师滚了过去。

“哇呀”一声,微生默接住了陛下,陛下却受惊不轻,小胆子快撑破了。

兔崽子还治不了你?姜月见瞥他一眼,老神在在地道:“陛下让哀家与先帝娇惯坏了,没见过京郊大营,哀家今日带他见识一番,太师领着他去吧。”

说罢,在小孩儿一片惊恐得发抖的目光里,姜月见微折下一袅柳腰,近到咫尺之间地笑道:“老太师是你父皇的授业恩师呢,连你爹都怕他怕得要死,乖乖跟了太师去吧!”

她直起身,细长的双腿带动一袭秋香拍穗上襦,绵柔的杏黄色鹅毛纹理锦绫套裙,在翠袖和玉环打起帘帐后,走入了面前的中军帐。

侍女也跟随入内,帘门两畔持戟的甲卫神情坚毅如铁,一动不动。

老太师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苏太医,一脸的莫可名状。

只有陛下快哭了的情景达成了,他跟个鸡崽儿一样被太师一手就提溜着走了,两条黄瓜短腿还在半空中不停地扑腾着,挣扎的呼救声消失在了风里。

“父皇啊救救朕……”

苏探微的脚步在原地打了个窝,直至孩童声音消散,他收回目光,沉默地走进了帅帐。

帐中太后并未歇憩。

那柔弱得不堪一折,却拼死撑起了浩浩山河的背影停在一面兵器架前,苏探微也停下了。

兵器架有些年头了,风沙锈损的痕迹昭示着它昔日的荣光,姜月见的食指正从兵器架上的一柄宝剑上抚过,剑铭为:玦。

古朴的青铜花纹,雕镂处力透纸背的一个字,斗转腾挪如银筋铁骨,杀入眼中。

两年了,她居然在这岁皇城的京郊大营,见到了他当年随身的佩剑。

剑柄之上的蓝色宝石剑首,还散发着幽冷的光泽,清澈剔透得宛如一滴眼泪。

姜月见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身后,听到了这一声叹息的苏探微缓缓扬眸,眉梢从中微蹙,静默地驻足。

姜月见的手指爱不能释地在剑身上流连,“先帝文治武功,样样出类拔萃,他这一柄剑,出鞘便沾惹血气,饮了血的剑,不宜再供奉在宫里,没想到,太师将它安放在京郊大营。”

她忽然扭过脸来,笑靥如花,那一瞬间神情的转换让苏探微完全没跟上,太后朝他戏谑道:“小苏太医也是侧帽风流,文章探骊得珠,医术亦是高超,不知道,可也曾学过武没有?”

她一问抛落,苏探微的瞳孔蓦然一阵紧缩,他将手收藏于袖中,随即,低下眼眸淡淡地回复:“臣,花拳绣腿,不通武艺。”

“哦,是么,”姜月见将那一把剑摘下来了,食指抵住剑柄上的“玦”字,轻笑,“你这样精壮结实的身材,倒是跟先帝很像。哀家还以为,小苏太医对习武也,颇有心得呢。”

“……”

苏探微的舌尖抵住了口腔内侧的肉壁,一阵无言。

姜月见拔剑出鞘,那剑多日未曾得窥天光,一旦出鞘,便是寒芒毕现,如三尺白练一泻流下。

“好剑。”

姜月见醉心赞赏,瞳孔之间似藏着痴意。

“先帝佩着这柄剑,曾迎战胡羌,所向披靡,为我大业除尽边患,这把剑,算得上国之重器了。”

可惜,楚珩那短命的,亦是佩戴着这柄剑,折戟沉沙,尸骨无存。

她看到这把剑,那一瞬间,恨得只想一手将它绞断。

凝神无言许久,姜月见还是把剑放回了鞘中,重新置回了兵器架,云淡风轻地拂过了发丝:“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稳如楚狗,其实内心慌得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