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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暄妍眼睫扑朔如扇,充满好奇地看着他:“真?有啊?”

宁烟屿自忖失言,懊恼又更深了几分,锁住眉宇,被太子?妃古里古怪地盯住,他终是道:“有过。”

可能?是太子?殿下当?年?还没晓事,故此心狠手稳,斩尽桃花,做得过于决绝,以至于后来几年?里,再也没有小娘子?敢近他的身。

等到情?窦初开,第一个引诱他之人,便是在折葵别院,对他一无所知的师般般。

他呢,像一张初展开的宣纸,纯净得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关于男女之情?的墨点,很?容易就被她勾得神魂颠倒。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宁烟屿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色迷心窍,他阿耶对他的教诲,关于不可轻易对女子?动心,不可轻易与女子?有夫妻之实,他都忘到了故纸堆中,同那些狗屁倒灶的文章一起,被烧成了寸寸飞灰。

宁烟屿也敢说自己:“但孤只对旁人‘身处神坛’,对师家般般,就不知何?为‘道心坚定’了。”

师暄妍想?了片刻,觉得宁恪话里有话,好似隐约地在提点自己什么,她实在又不敢往那处想?,故此也不敢问。

他等了少晌,不见师般般对自己发问,垂着眸不动声色,好像一个人消化了,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他先沉不住气,扣住了小娘子?轻细的腕骨。

她错愕地抬眸。

胸腔里,一颗心四处碰壁,胡乱撞出火花。

宁烟屿黑瞳幽邃,看起来冷心冷情?、淡薄的不苟言笑的郎君,却总是对她噙着笑,如煦景朝升,如烟光画敛,如疏雨夜来春霁。

“师般般,嫁给孤。”

师暄妍的心跳得很?快,她眨了下眼睛,掩饰住了那股藏之不住的异样?:“我不是已经要嫁给你了么?”

宁烟屿眸色认真?,一动不动地注目着她:“我是说,一生,永远。”

她许给他的,不过是个一年?之期。

他不要那份有期限的爱,他要师般般长?久如一的深情?。

可师暄妍记得,除了那个一年?之期,她也说过,她不喜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她做不来,也忍不得。

宁恪的意思……

少女的呼吸蓦然变得急促,她睁大了眼,神色有几分懵懂地望向?他:“你……你要许我一生吗?你不后悔?”

宁烟屿欺近一步,直将师暄妍抵向?了寝殿的拔步床,已经放落的帘帷。

急促的呼吸声中,宁烟屿低声道:“阿耶一生独爱母后,纵然有过他人,也在母后逝世之后,我以为,他铸下大错,全因当?年?一念之差,听信谗言,多纳了几名才人,于己于人,都做不到无愧于心。覆辙犹在,我绝不再蹚那条邪路。无论?名分,还是心意,只独有师般般,请你信我。”

胸口急促的心跳,酿至肺腑的火热。

师暄妍心意滚烫,不知用什么来回应,她只好抓着他的襟口,将脚尖轻踮,脸颊凑上,轻碰了一下他的唇。

宁恪想?要她的一生。

她何?尝又不想?要,他的完整一生。

四月廿九是太子?娶妻的良辰吉日。

在这之前,织造坊里的绣娘们早就做好了霞蔚天成锦吉服等太子?妃来试穿。

红衣艳丽得近乎夺魄,上饰以琉璃、饰以珍珠、饰以雀翎,浮光璀璨,一寸织工一寸金。

腰间玉佩沉甸甸地挂着,每走一步都需用上全身的力气,对着镜中花钗九树、博鬓轻掩、华胜前坠的女郎,师暄妍几乎都要认不出自己来。

柳姨娘差人送来了她的贺礼,是一把扇面由她亲手完成的缂丝双面百子?图团扇。

只是她身子?尚未大好,无法?赶来参加太子?的婚典。

师暄妍这边,便没有一个高堂。

大婚之日,诸般礼节繁缛,折腾得师暄妍一日下来,腿脚都略微浮肿了,好容易在一团嘲哳的恭贺声间,见到了今日的另一位主角,是在东宫设下的青帐内。

少年?男子?同她一般,一身绛红,金钩蹀躞,蟒纹云袖,他在人影散乱的青庐里立着,站在她手中红绡的另一头,在她望过去之时,少年?的眉宇融化成了天外一撇清融融的月光。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师暄妍再一次心如击鼓,太子?殿下今夜,俊美得让人不敢细看。

仿佛细看一分都是亵渎。

身旁的恭祝道贺声愈发地响了,直盖过了青帐内管弦齐鸣的吉庆雅乐。

他们敬告天地,敬告圣人,在一派辉煌的箫鼓声中,由礼官为太子?妃持节开路,护送太子?妃与太子?步入了婚房。

难得长?子?大婚,圣人盼星星盼月亮,盼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万不容许太子?在这一夜有任何?闪失,所有劝酒的,试图灌醉太子?的,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全都被圣人挡了出去。

就连太子?的亲随长?信侯,也没讨到一杯喜酒喝,就孑然可怜地被遗忘在一边了。

这一夜,兵荒马乱,两个人都是生手。

不止师暄妍紧张,连宁烟屿也担忧出了什么岔子?,不怕自己遭人笑话,就怕一不留神,让她被害得成了他人的谈资。

好在这一切,终究是有条不紊地进行完毕。

婚房内,同饮合卺,同食少牢,还有奉匜沃盥礼,总之一切都得按部就班地来。

等人散去,只留太子?与太子?妃在婚房内大眼对小眼,已是又一个时辰之后了。

师暄妍近乎被头顶的宝钗压弯了脖颈,可这些钗插在发髻里头,取下来的步骤也非常繁琐,她又看不见头顶的情?况,只觉顶了满头的违法?建筑,沉得紧,好在有宁恪,耐心地一支支为她取。

待将她的满头秀发披散下来,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少女鸦发红唇,朱颜生春,妙目盈盈含情?地斜睨着她的夫君,无限情?语,就尽在不言中了。

宁烟屿也心跳怦然,尽管彼此早已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但这毕竟是洞房花烛之夜,总归令人感到不同寻常,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少女莹润的肩,唇顺流而下,印上了少女宛如花苞初开的唇。

一下亲吻,两双美眸都变得湿漉漉的。

四目相对,各生红晕。

好在太子?殿下研习华叔景给的图册已久,渐渐也积攒了十二分的功力,接下来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师暄妍的衣衫被一件件剥落,那重担也在一件件卸掉。

她身上背起的无形的重担,也随之一重重套上枷。从今以后,她会是太子?妃,会是皇后,会与这个男人,携手此生。

那样?漫长?的一生,想?起来,便让人感到充满希望。

“师般般,”他轻声唤她的乳名,他始终更爱这般独一无二的称谓,既亲昵,又特别,“我可否问一句,你是何?时喜欢了我的?”

“啊?”

关于这个问题,她还真?不曾想?过。

她不说,男人便呵她痒。

师暄妍被闹得没有了办法?,支起红彤彤的脸颊,亲了他的喉结。

那地方,是他身上出了腰窝最敏感之处,果然,太子?殿下如一根针,顿在了那里。

他的俊颜一时比她还要红。

师暄妍难忍笑意,纤纤玉指一寸寸抚摸过少年?男子?清润的眉梢。

这一次,她认真?地回答他:“是在长?安离宫,我再一次见到你之时。那时太子?殿下已入我心。”

彼时弦月初升,高照密林。

少年?乘奔而来,鹰犬相逐,宿命之感一瞬击中了她脆弱的心房,从此她便与他命运相连,再也无法?分开了。

宁烟屿算算,那是挺早的,比起他倒也不迟多少。

这样?看,他们分明是彼此都见色起意。

他心满意足,俯身,轻吻少女滑腻的颈侧肌肤,狡猾地唤醒她身上熟悉的战栗。

静谧而疯狂的时光,摇曳如线,在意识涣散之际,少女抬高臂膀,环绕在了他的肩后。

“殿下是般般,唯一挚爱。”

那搂住她春腰的臂膀,一瞬攥得更紧,将她更深地锁向?怀中。

两个人相拥着一齐颤抖。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依时序早已入夏。

然而这喧嚣而浪漫的春日,终自无限暄妍之中,被留在了疾风骤雨的幔帐里。

万籁生山,一星在水。

此间风月无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