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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暄妍简直多看一眼都感到窘迫, 也不想再理会郑勰了,她终于站了出来。

太子妃素手扶额, 佯装头晕,将嘴唇抿至发白,表演出风一吹便倒般的娇弱。

齐宣大长公主惊了一惊,见太子妃弱柳扶风地倒在了彭女官怀里,忙让人搀太子妃去休息:“太子妃既身上不适,还是早些离席安歇,身子为重。”

可师暄妍也没想到,她这么?柔弱地一倒, 就坐实了郑勰方才于筵席上一直在瞪着她,把?她恐吓住了,郑勰刚刚扭转了几分的风评,顷刻间再度急转直下。

齐宣大长公主等?师暄妍离开, 叹了一口气,对郑勰道:“郑郎君,你也委实太过冒进了些, 即便你有?心为顾娘子介绍良缘, 也该私底下对我说, 顾娘子毕竟仍是待字闺中的娘子, 女儿家面嫩,你实在?不当将她就这般带上千秋宴来。至少,你不该在?此时当着太子妃的面说, 她腹中怀有?皇嗣, 若皇长孙有?一星半点好歹, 只怕陛下拿你是问!”

郑勰被?喝问住,捂住兀自流血不止的鼻孔, 直觉浑身发麻。

“长公主,我绝非有?意?……”

他甚至可以?想见,倘若皇长孙有?半点闪失,圣人会用怎样的雷霆暴怒来施加于自己身上,就和当日,圣人在?修文?馆午睡,无?意?间发现他正与?宫人偷情时一样。

那双怒意?凛凛的寒眸,至今仍如利刃根深蒂固地插在?他的颅内,无?时或忘。

郑勰身上打着寒噤,灰头土脸地站着。

这位郑郎君,出身于荥阳郑氏,美姿仪,有?令名?,蜚声在?外,比起太子殿下的为人冷漠疏离、矜贵傲慢,这位郑郎君显得平易近人许多,听说他曾在?修文?馆试对之中胜过太子,这点足足被?他拿来吹嘘了十几年的辉煌往事,也吸引了诸多目光。

不曾想到,这位便言多令才?的名?流郎君,今日竟如此狼狈,满身泥灰,血迹斑驳,恨不得掩面而逃。

他却无?路可逃。

身后?的太子虎视眈眈。

正是这恶人,将他打成这副模样。

为了维持住一个翩翩佳郎君的英俊外貌,他眼下想寻人借一块丝绢拭脸,将脸上的血污除去。

转来转去,这些人但凡多看把?剑扛在?肩上的太子殿下一眼,都不敢对郑勰施舍半分同情。

今夜齐宣大长公主的千秋宴上,太子重剑劈断了郑勰跟前坚固的紫檀木,若是这剑稍差一厘,劈在?人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郑勰寻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列座于席尾,翩然端姿的小娘子,也是他今日领上千秋宴的顾缘君。

郑勰想向顾缘君借一条罗帕,好揩拭他被?木泥与?血水糊脏的脸。

谁知顾缘君压根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根本察觉不到他的窘境,这让郑勰好生气馁。

他只好丧气地到一旁,抓起郑氏部曲的一截衣袖,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地给?自己擦拭起来。

只是打坏了那张俊雅如玉的脸,这郑郎君的动作再是优雅,看起来也如同猴耍火圈般,实在?滑稽极了。

满座隐忍不敢笑,心底里都早已忍俊不禁一片。

*

师暄妍扮演孕妇,演得是炉火纯青、入木三分,在?女史陪同下,晕沉沉地回?到了众芳园外早已在?等?候的马车中。

回?到车内,车门封锁,师暄妍顷刻恢复如常,端坐于内,吃了一点青花茶水解渴。

原本按照计划,她这时早就该借口离开千秋宴,回?到马车上,打道回?行辕的,谁知半路杀出个郑勰,好几番纠缠,弄得她浑身不舒坦。

最可恶的是,宁恪还饮醉了酒。

幸好他吃醉酒以?后?,没说胡话闹洋相出来,郑勰步步紧逼,差一点儿便着了奸人的道。

若那样,只怕郑勰此刻的嘴都笑歪了。

不必怀疑,他今日筵席上种种举动,均是出自郑贵妃授意?。

看在?他今夜表现尚可的份上,师暄妍捶打着肿胀的腿肚子,想,今夜可以?稍原谅他些,准允他上自己的床榻。

如等?下他借着酒醉,还要胡言乱语,她定不轻饶。

春纤候在?马车外,问道:“太子妃,可要等?等?太子殿下?”

意?思是,殿下吃醉了酒,虽已宵禁,却仍不方便骑马,不如还是一起回?吧!

师暄妍也考虑到,若让醉汉上了马背,在?长安街衢上打马而过,只怕有?个不慎从马背上落下来,大脑朝下,再摔出好歹来,忙不迭撩开窗帘子,忸怩着,轻声细语:“等?等?他。”

春纤颔首,替太子妃卷开车窗的湘帘,好让太子妃透气,嘴角压不住了,一直往上弯。

看,谁说她们?家太子妃对殿下不上心,只是嘴头上还有?几分小娘子的体面,硬撑罢了。

她和夏柔伺候了太子妃这样久,不会摸不准太子妃的心意?的。

太子妃春心萌动,早已对殿下动摇芳心了,只差了那一层窗户纸,尚不曾捅破而已。

不过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也不着急,殿下与?太子妃如今还未全礼,只差了那临门一脚,便是正头夫妻了,时日还长,少年夫妻朝朝暮暮相对,这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窗户纸就不怕没个戳破的机会。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太子妃殿下到底是被?缠上了,被?殿下的网兜裹着,哪有?逃得脱的!

春纤与?夏柔交换眼神间,月倚西楼,海棠花睡,太子醉气熏天地回?了。

刘府率接过太子殿下,将人交给?太子妃,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不大想继续劳碌的模样,弄得师暄妍只好亲自扶宁烟屿进马车,并叮嘱御夫:“太子吃了酒,请将车赶得慢些。”

车赶起来,太子妃放下湘帘,向春纤、夏柔要了两条丝帕,忧心忡忡地道:“我实在?担心殿下半道上吐了……”

话未竟,只见花竹悬窗间,太子妃娇呼了一声,放下了竹帘。

原来是被?车中之人一把?截腰搂了回?去。

落回?车中,惊魂未定,师暄妍唤了一声“宁恪”,没忍住愠意?,那今日大逞了英雄威风的男人,缓缓地寻着软玉温香处,安静地将头埋了过来。

呼吸炙热,一寸寸烘烤着她娇嫩莹润的肌肤。

师暄妍说不出太过绝情的话来了,她垂下眸,静静地看向胸前的男子,“宁恪。”

太子殿下开了金口,却在?重复筵席上,他对她说过的话:“师般般,孤不因负疚而想娶你,你别多想。”

他说话便说话,但请不要一边说话,一边将他的脸扭来扭去,擦到左边,又擦往右边。

少女的脸颊闹得激红一片,伸手推了推,没能推动,只好叹息认命。

可实在?又觉得痒,她便委婉提议:“殿下,要不你先把?脸拿开?起来说话?”

宁恪竟不干!

他摇摇头,这一摇头,便又在?磨蹭起来,激得少女腮面更如桃花娇红。

“师般般,”在?她打他之前,他先发制人,说道,“你先相信我。我不是因为负疚才?想娶你,我是,我是……”

师暄妍被?他闹得没了脾气,只好吐吐气,道:“好,我相信你,你可以?起来了么??”

谁知他竟又不干,不仅不干,反而继续摇头,磨磨蹭蹭。

“……”

师暄妍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装醉,吃豆腐!

他却还好意?思控诉:“师般般,你好敷衍。”

她挑了挑眉梢,想问候他一声,这句指控从何而来,男人环住了她的后?腰,嘲弄的嗓音自她衣襟之下瓮瓮传回?:“你对我一向都很敷衍。我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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