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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从殊抬头看虽被腰斩但依旧宝相庄严的佛像:“可能地点不对。”谁能热切爱一尊佛?

鹿桑荼:“你出现之前,我便修天人道,臻至突破之境。那时的我,不会为你放弃天人道。”

苗从殊:“我表示理解。”

他真的很理解,所以那时候只是恐惧,并不怨恨、也不责怪。如果鹿桑荼不修天人道,他便如凡人那样历经生老病死。

修天人道者,必定心性坚定超出常人,如有大成,更说明天赋异凛。

鹿桑荼这般人物本就不该被禁锢在寺庙里走过短暂的一生。

苗从殊再次强调他的理解,鹿桑荼见他眼眸里清澈明亮无怨憎,心里陡然生出悲凉酸涩。

他无比清楚的知道苗从殊的宽宏谅解,代表了他的不爱、不在乎。

鹿桑荼喉咙滚动数下,哑着声说:“你小心薛听潮,他想取代郁浮黎得到昆仑。”

徐负雪也提过让他小心薛听潮,而且蓬莱仙宗在中洲的存在感高了许多,隐隐出现与昆仑并驾齐驱的趋势。

若是十年前,薛听潮取代郁浮黎是痴人说梦,但十年间发生的变化太大,苗从殊不清楚这期间出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数。

“我知道了。”他感谢鹿桑荼的提醒。

鹿桑荼竖起食指指向庙顶:“气数未绝。”言罢他已吐出大口鲜血,显然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苗从殊给他上好的疗伤丹药,“我大概能猜到,你不必说。”

鹿桑荼收了下来:“出去吧。郁神主在等你。”

苗从殊不多问,也不多说其他,始终保持距离,静默片刻便走了。

鹿桑荼留在自己的识海里,头顶的佛像陡然落泪,继而溶化、坍塌,整座曾经困住他的佛殿犹如正在焚烧的白纸,边缘呈黑红色泛着火光,最后化成灰烬飘落。

识海是佛殿,也是心境,鹿桑荼被困在这里,因为他在此处亲手斩断了自己和苗从殊的情缘,所以堪不破心境。

……哪怕这情缘本不该属于他。

..

苗从殊出来后就见到郁浮黎两手负在身后,不知是在远眺什么。苗从殊冲过去一把跳到郁浮黎身上,后者一如既往地将他拖抱起来。

郁浮黎颠了颠,说:“重了。”

苗从殊:“听到‘噼啪’裂开的声音吗?那是我心碎的声音。”

郁浮黎笑了笑,带着苗从殊离开魔域。

外面的人起初见到一身红衣的魔主从高台黑雾里跳出来,还以为他被魔主诛杀了,一心怀不轨的魔将兴奋冲过去捡尸,结果被落地翻了两圈的魔主切成块。

魔主安然无恙?没死也没受伤?他们达成和解?这群人中龙凤怎么能在道侣被抢之后达成生命大和解?答案只有一个——

羊驼颠倒众生!

不愧是神兽,兽形眉清目秀,人形肯定倾国倾城。

自今日起,羊驼祸水神兽之名深深烙印在修真界众人的认知里,以至于后来真有不少人找了真身为羊驼的妖修作为道侣。

现在视角转回魔宫,黑雾迅速收拢、化成水滴状,钻进地面,高台之上只剩东荒境主萧瑟的背影。

昆仑神主和他的道侣已经离开魔域了。

从听到消息到观看全过程的众人觉得有点失望,他们以为会出现十年前太玄宗被夷平的盛况,以为魔主和境主会在死一次,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这结侣大典像是一场闹剧,抢亲戏码仿佛是大家围坐方桌边喝酒边和平谈判,说不定期间大家还互相推让。

总之就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众人悻悻而归,不过各个观影结束的修士们还是意犹未尽的讨论。

朱厌城最繁华,议论声便最是喧哗:“我倒是真想知道那苗姓散修长什么样?几百年、几十年过去,还让魔主等人念念不忘。”

“或许和长相无关。”、“哈哈哈……那些故意长成苗姓散修模样的男女,不知现在是何感想!”

是何感想一目了然,所有长相肖似‘假脸苗从殊’、穿着青衣,心思不轨的修士们纷纷掩面离开,估计再出现时就会换张脸了。

朱厌城酒楼里,心情紧张并且都经历过十年前那场恐怖战况的武要离和乃刹面露惊讶:“就这?就这??没干架?”

反而越青光最淡定:“当事人都没认真搞结侣大典,肯定打不起来。这不是结侣大典、更不是抢亲盛宴,而是一刀两断的告别会。”

其他人看向越青光:“怎么说?”

越青光:“今日便不是良辰吉时,再说谁的结侣大典不得前前后后准备两三个月?魔主那才两三个时辰,而且走高台时没见我们苗道友还是只羊驼崽子吗?苗道友又不是妖修。神主也还没死,单是鲲鹏便吞山食海……魔主难道不清楚这些?”

“所以,这是苗道友和他前任们彻底斩断情缘的告别会。”

其他人一听,挺有道理。继而又问:“你怎么那么清楚?”

“情侣的世界我再清楚不过。”越青光:“大概这就是旁观者清吧。”

众人:别说了,懂你单身的心酸。

他们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没发现整座酒楼在瞬间安静下来。武要离忽然停止嗑瓜子,令其他人都别说话:“有问题。”

乃刹等人察觉到不寻常的安静,面色顿时变得凝重。

忽地一阵空灵的乐声传来,修为低或心境不够的弟子们都精神恍惚,仿佛到了仙境,飘飘悠悠如天地一沙鸥,四方遨游无所归处。

乃刹合掌,一句佛号正气宏亮,惊醒一些弟子,他们发现身旁的同门师弟竟似神魂出窍,赶紧帮忙稳住神魂并焦急询问:“乃刹大师,到底怎么回事?”

“何人在此用摄魂之乐?!”乃刹高声质问。

外面没人回答,空灵之乐越来越响亮,从四面八方而来,密不透风,形成重重乐阵包围住这一小小厢房。原本清醒些的弟子再度被迷惑,连越青光都有些扛不住,武要离脖子上挂着一佩玉。

那佩玉通体翠绿,散发着温润的荧光,源源不断输入灵气令他保持清醒,诸邪不进。

此时,包厢内唯有乃刹和武要离还是神智清醒。

武要离:“我出去看看。”

乃刹来不及阻止,武要离已经冲出包厢,见底下看客全都两眼呆滞,显是被迷惑了。他循着乐声而去,来到酒楼外面,抬头正好见到云端里着银色云纹白袍如世外之士的一行人。

他们怀中抱长琴、步履不染尘。

他们低眉顺眼、慈眉善目,拨弄怀中乐器,乐声编织成网拢住此地,杀气藏在慈悲之下。

“蓬莱仙宗?!”武要离不觉得惊讶,他早猜到唯有蓬莱仙宗以乐杀人。“你们想做什么?”

乃刹跟着走出来,他在人间住了十年,不知蓬莱仙宗的变化,因此颇为诧异。

‘铮——’

行云流水似的乐声戛然而止,蓬莱仙宗为首者睥睨武要离和乃刹:“诸位请跟我们走一趟。”

武要离瞬间明白他们的目的:“你们想捉我们威胁苗道友、进而牵制神主?”什么天真的想法?他们与苗道友关系匪浅,可又与郁神主有何干系?

乃刹念了句佛号,说道:“筹码不嫌多。武道友,你要反抗吗?”

武要离:“他们人多势众,我单打独斗,反抗会被打成残疾。”他理直气壮:“所以我选择束手就擒。”

乃刹的信念是能动口就不动手,所以他和武要离的选择一致。确定其他人生命安全,便都没有反抗,被乖乖带走。

与此同时,昆仑宫几个平日里颇为沉默的主事突然杀死反对他们的主事者,并将昆仑宫完全控制住。

太玄宗因地处昆仑,也被严密监控。宗门内部的长老、宗主和徐负雪等人都被关进监牢里,剩余宗门弟子敢怒不敢言。

主事掌控昆仑宫之后,关闭阵法、大开昆仑之门,迎接蓬莱仙宗入驻。

蓬莱仙宗的榣山居士被拥戴为昆仑宫宫主,而他上任的第一个命令便是猎杀昆仑凶兽,以昆仑山脉为阵眼,以万万年凶兽的魂魄和肉-身填阵,重铸天道无上杀阵。

令行禁止。

不过短短数日,昆仑山脉枉死兽魂日夜嚎哭、怨气冲天,灵气逐渐被黑雾包裹覆盖,昔日遍地苍翠沦为枯木荒林。

昆仑尚且如此,修真界更是沦落迅速,蓬莱仙宗近几年来培养无数死忠信徒,他们分别来自各个修真门派,渗透之深无处不在。

直到这些蓬莱宗信徒挟持宗门背叛神主、拥护蓬莱薛听潮,宗门主事者才恍然大悟竟被渗透至此。

连偏远荒凉的魔域和东荒也没有被放过。

至于白玉京的越定檀早与蓬莱宗暗中勾结,本想以蓬莱宗为跳板得到更多好处,没想到白玉京的势力竟被把控大半。

越定檀恼怒,可大势所趋,他只好捏着鼻子吃下这大亏。

..

苗从殊和郁浮黎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浮云城客栈里,还是之前住过几次的房间。清晨时分,他神魂飘出去一次,往熙熙攘攘喧闹处而去,混在人群中,本想听些八卦,不料听到昆仑沦陷、薛听潮自封昆仑主一事,登时神魂归位猛地起身。

侧头却见郁浮黎坐在床沿处,左腿叠在右腿上,坐姿挺优雅,长发全都拢到一侧,露出修长的脖子。他气定神闲的观望手里一把断剑,那断剑正是徐负雪送给苗从殊的本命剑。

苗从殊匆匆扫了眼,没放心上,火急火燎的陈述他听到的事情,最后总结:“昆仑不能回,肯定有诈。”

郁浮黎耍着断剑,挽出漂亮的剑花,闻言便说:“若是没诈,我便不会回来。”

苗从殊正想办法怎么搞死薛听潮,乍一听郁浮黎那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郁浮黎倾身过来,捏住苗从殊的下巴在他唇边吻了吻:“好好想。”

苗从殊眨巴眼睛,慢慢躺回床上,仰望屋顶,幽幽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带我离开昆仑了,亏我以为你是带我出去吃喝玩乐……”

原来是为了引出昆仑宫早生异心的人再一并铲除。

不对——

苗从殊起身盘腿问:“你是为了引出薛听潮?”顿了顿,自己摇头否定:“准确来说,你是为了引出气数未绝的‘天道’。不是十年前就被你整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