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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徒说和解可以,老子能当佛,但老子是佛祖的弟子。

《老子化胡经》被后来的道教徒随着与佛教徒骂战升级一路增补,第十卷 《老子化胡经玄歌》已经是北魏作品。

佛教徒借力打力,顺着《老子化胡经》承认老子在佛教的神位,说老子是奉佛祖之意转生东方传教,反倒借着道教送的这股东风在道教自留屈站稳脚跟。《弘明集》中有详细描述。

李玄霸和玄奘说起佛道之争时,玄奘眼中满是轻蔑,一副道教徒是手下败将的神气劲,看得李玄霸内心憋笑。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玄奘西行的时候一路走一路辩论,让西方的大和尚们脑袋滚滚了。这大师是真的很傲啊。

不过当李玄霸和玄奘说起儒佛之争的时候,玄奘就闭嘴不语,只附和了。

李玄霸憋笑憋得更加辛苦。

道教在与佛教的辩论中输得一败涂地后,儒家本来是不管这两个小虾米之间的事,但佛教在西方是宗教治国,现在也想插手朝堂。

儒家满头问号。

我儒家弟子从诸子百家杀出,圣学无所不包开放包容,你们佛教的哲学思想很有意思,我允许你们融入圣学,你们还不足,想要喧宾夺主?!

于是儒家弟子撸起袖子下场,佛教信心十足参与辩论。

儒家弟子:“你们佛教弟子出家是不遵循孝道!”

佛教徒刚巴拉巴拉掏出一大堆辩论。

儒家弟子:“陛下!佛教徒说要让全天下百姓都不尊孝道!”

皇帝:“嗯?”

佛教徒:“我不是!我没有!”

儒家弟子:“你们说’求宗不顺化‘,沙门高于王权,是’不忠‘!”

佛教徒引经据典论证沙门弟子超脱世俗巴拉巴拉。

儒家弟子:“陛下!佛教徒说他们地位比你高!”

皇帝:“嗯?!”

佛教徒:“啊不是,等等!”

于是佛教经过东晋南北朝、中唐至北宋两次儒佛大辩论,以及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和唐武宗“三武灭佛”,在宋元之际彻底王化,变成了只知道吃斋念佛的慈祥僧尼。

儒家圣学中融入佛教哲学,发展出理学、心学等全新流派。

皆大欢喜(双手合十)。

虽然现在才发展到第一阶段,但玄奘不是外来的和尚,是本土的和尚,他心里太清楚儒家代表皇权,代表整个东方世俗文化,代表披着儒家皮说断绝了其实一直都存在的诸子百家。

盘外招,根本没法斗!

李玄霸与玄奘聊到日落西沉,才让颜真将玄奘送回挂单的寺庙。

玄奘离开后,李玄霸起身端起茶水,将温热的茶叶渣倒入旁边的小树下:“你听懂我们的讨论了吗?”

王云从隔间走出:“殿下和玄奘大师对儒道佛的讨论道理深刻,表达却浅显通俗,我听懂了。”

李玄霸把空茶杯放回桌上,招手让王云陪他在院子里走一会儿:“你的想法呢?”

王云道:“大师的智慧和毅力都很令人敬佩。”

李玄霸笑道:“我不是问你对玄奘的看法。他是开门立派的大宗师,自然很令人佩服。”

王云驻足。

李玄霸脚步停顿,侧身看向王云。

王云垂首,声音冷硬,语气不再像之前大儒慢条斯理,急促又尖锐:“无论是儒是道,好像出发点都和百姓没关系。他们中高尚者是想自己成仙成佛,卑鄙者是想借传教谋取荣华富贵。百姓如何,只是他们达成目的的手段。”

李玄霸继续看着王云,没有说话。

王云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又道:“正如玄奘大师所言,朝廷推行佛道,也只是想让百姓顺从地咽下这一世的苦难。”

李玄霸道:“苦难是客观存在的。百姓有了精神寄托,也是好事。”

王云猛地抬头:“这不像是三郎君你会说的话。”

李玄霸对王云招了招手,让王云继续陪他在院子里兜圈子:“虽然话不中听,理是这个理。有时候心里有个寄托,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读书是寄托,但大部分百姓都没机会读书,那么如果佛道能劝人向善,让世间少一些纷争,总比一片空白好。如果将来有了更好的信仰,百姓自会去相信更好的信仰。”

王云道:“殿下这句话,我就听不懂了。”

李玄霸道:“听不懂才让你也加入这场辩论。你把你质疑和愤怒宣泄出去,去听听其他贤能之士如何说,然后才能想明白你想要传达给百姓的信仰。”

王云黯然:“我真的有能力参与这场辩论吗?”

李玄霸失笑:“你的嘴皮子能敲响隋亡的丧钟,辩论会上的贤才们哪个能做到?”

王云道:“或许只是他们没有做,不是做不到。”

李玄霸道:“他们没有做,就说明他们不如你。放心,不还有我吗?我提前帮你写好提纲。这几日,你就要多劳累了。”

王云摇头:“是殿下劳累。既然有殿下教导,我会尽力。”

李玄霸开玩笑道:“只要你别一着急用出家乡的口音就行。”

王云终于被李玄霸逗出笑容:“这个殿下放心,我不会。”

李玄霸笑道:“我还担心魏玄成会不会一激动,喊破你的身份。”

王云笑不出来了:“玄成不会提刀要杀我吧?”

李玄霸大笑:“他倒是可能提刀来砍我。不过有我哥在,他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王云无奈道:“之前殿下说瞒着玄成,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多,我就越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但后来二郎君已经登基,提前告知玄成大致也无事吧?”

李玄霸道:“最初瞒着他,确实是他心性还不成熟,我怕他泄露你的秘密。现在他能守住你的秘密,但反正不差这点时间,就再等等,给他一个惊喜,就当是逗逗他。”

王云嘴唇翕动半晌,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决定还是悄悄翻墙去魏先生家,让魏先生揍一顿,以免魏先生忍不了了去揍三郎君,被二郎君贬官流放。

李玄霸安排好帮手之后,才让颜真去寻其他佛道儒的辩论手。

这些人只需要晋王府长吏邀请,就已经诚惶诚恐,哪敢奢望晋王亲自来访。

所以晋王亲自寻访的人个个都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很沉。

反佛斗士傅弈甚至召集家人,此次辩论自己要和秃驴们赌命。

李玄霸得知了此事,赶紧亲自上门劝说,告知傅弈自己没有灭佛的想法,只是让进入中原的外来宗教都听中原的规矩。

“儒家圣学无所不包,如果佛学能老实接受圣学引导,圣学连法家都能容纳,还容不下佛学?”

傅弈坚决否认儒家圣学兼容并包了法家学说,但没收回了赌命的想法。

李玄霸离开时,傅弈双手握着李玄霸的手老泪纵横:“殿下果然是今世第一大儒!圣学的未来,就在殿下身上!殿下一定是开宗立派之人!”

李玄霸被傅弈夸得头皮发麻。

他宁愿面对被他的乐子破防要抡起长剑与他同归于尽的友人,也不想面对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的含泪老人。

李玄霸觉得不舒坦,就要让别人不舒坦。

他将一切定好后,才写信给二哥和父亲。

台子我已经搭建好了,二哥你就看我和父亲上台表演吧!

李渊和李世民面面相觑。

这一刻,虽然表面上还和睦,但实际上裂痕已经比黄河宽的天家父子之间,难得出现一切还未发生前的温和气氛。

“大德……大雄他平时都这么擅作主张?!”

“阿玄就是这样,他就是这样!”

“你怎么能如此纵容他?!”

“我已经尽全力在他使坏的时候揍他了!我从小把他揍到大也没能让他改好!”

“啊?你弟弟身体那么弱,你居然还揍他?!说说就行了,你怎么能动手?!”

“我有注意动手的力度……”

“怪不得大德如此任性妄为,都是你惯的。”

“哈?!”

李渊长吁短叹,然后大腿一拍:“还辩论什么!寺庙占据良田却不交税,僧人背弃父母还不服役!就该把寺庙全拆了!”

李世民一愣,赶紧劝道:“父亲,这太极端了。佛道都有存在的意义。”

李渊不听李世民说话,已经垂垂老矣走路都打颤的身体突然矫健,甩着袖子虎虎生威去书房翻阅已经很久没看过的典籍。

李世民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口气。

长孙康宁轻轻拍了拍李世民的手臂:“郎君,三郎真孝顺。”

李世民“嗯”了一声,瓮声瓮气道:“我早就说了,他是对家人最心软的人,他自己永远不承认。”

长孙康宁道:“有郎君护着三郎,三郎定不会被欺负。”

李世民点头。

然后他再次扶额长吁短叹:“观音婢,你所料无错,阿玄真的把惊喜变成了惊吓。”

长孙康宁笑出了一串幸灾乐祸的银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