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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铣投降了。

李寿笑得一张脸全是褶子, 四十多岁的帅大叔变成了五六十岁。

虽然自己带兵的本事不怎么样,但还是有其他才能,可以立下功劳嘛!

萧铣看到李玄霸时, 神情很颓然。

他身后的将领一副晦气的表情, 似乎仍旧不能接受自己刚起事想做出一番事业, 就兵败被俘了。

所以身在陇西和关中的李世民、李玄霸,究竟怎么会跑到江汉来啊!

李玄霸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看着萧铣和投降的敌军将领, 倨傲道:“本王曾写信问你,本王与兄长刚来南郡,你就率兵来袭, 是故意的?”

萧铣拱手苦笑:“若提前得知郡王前来,我怎敢班门弄斧, 与‘战无不胜’和‘算无遗策’敌对?只是得知郡王驾临时, 大军已经拔营,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玄霸道:“文帝对前梁宗室仁至义尽,你父却叛隋降陈;待先帝继位,又重新启用你为县令, 你却再次叛隋。萧铣,你问心无愧吗?”

萧铣仰头:“你父不也叛隋?你问心无愧?”

李玄霸眨了眨眼。他总算知道萧铣为何和父亲聊了一会儿, 父亲就恼羞成怒杀人了。萧铣这嘴,是真的有点毒。

不过不如自己。

李玄霸道:“我与兄长孤军救驾,在天下大乱时一手镇压吐谷浑残部和东西突厥, 先帝在世时我与兄长问心无愧;陛下离世后, 比起攻城略地, 兄长发布告示, 除了自卫,只主动讨伐投降突厥和残害百姓之人,我们为何问心有愧?”

李玄霸嘴角上弯:“你不仅向突厥称臣,还在我命使臣让你止步时仍旧主动来袭,败在我手下真是活该。”

萧铣语塞。他身后的部将纷纷侧目,表情不断变幻。

太原郡王的嘴可真毒啊。

更气人的是,太原郡王不仅嘴毒,说的还都是无可辩驳的实话。被太原郡王损了一番,他们不仅心中没有恼羞,还暗暗赞同。

乱世时大部分人的行为都超出了人的底线,“仁义廉耻”更是一句空话。但这时候如果有人仍旧坚持“仁义廉耻”,且有力量保障自己坚持“仁义廉耻”,那么这个人哪怕战败,一定会被其他已经丢掉“仁义廉耻”的人敬佩。

何况李世民还“战无不胜”。

萧铣深呼吸了几下,再次拱手作揖,将背弯得更厉害:“是,陇西郡王和太原郡王确实是世上少有可以问心无愧的仁义之士。”

李玄霸道:“起身吧。虽然我不屑你的品行,但现在恢复百姓的正常生活才是重中之重。你既然曾为罗川县令,应该是有一点治理地方的经验的。我虽不会重用你,但会任用你。若是你才能出色,能助我抚民,将来你子孙出仕不会受你影响。”

萧铣激动抬头,然后再无顾忌,撩起下摆下跪,结结实实给李玄霸磕了个头:“谢郡王仁义!”

李玄霸微微颔首,又对萧铣身后的人道:“你们要庆幸你们对百姓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梁师都以人肉充作军粮,平日杀人为乐,我将他尸身悬挂,让被他残害的朔方百姓一刀一刀将他的肉割下来喂牲畜。你们还未做出此事,不必被百姓凌迟了。”

萧铣麾下多是隋朝旧官吏旧将领,长江沿岸又没被杨广三征高丽祸害得太厉害,他们一开始就占领了郡城,粮草不缺,所以还没有做出过分虐民之事。李玄霸这次不用动屠刀了。

萧铣身后的部将:“……?!”太原郡王看着文弱,居然如此残忍?!

李玄霸道:“你们中有贼帅,有原鹰扬府将领。现在你们的身份都是降将,若想在我兄长麾下做事,现在就听话好好当一个普通兵卒或小吏,待你们展现出自己的德行和本事,将来再次为官为将未必不可能。”

他又扫了众人一眼,再次翘起嘴角:“此地鹰扬府应该是当年伐陈的助力,不知道还有没有曾经跟随我老师齐国公高颎高国公的人?”

隋文帝忌惮高颎,曾削掉高颎的爵位。杨广继位后,高颎起复。李玄霸劝动高颎后退一步,自闭修书后,杨广以为高颎已经向他服软,为了安抚旧勋贵,就将高颎的齐国公爵位还给了高颎。

这也是隋文帝原定的计划。

他斥责高颎,将高颎削爵为民,就是让杨广起复高颎,恢复高颎的爵位,好让高颎辅佐杨广。

原本历史中杨广也起复了高颎,然后在高颎进谏惹怒他后诛杀高颎。现在高颎自闭修书,所以仍旧是齐国公。

李玄霸话音未落,就有人出列下跪磕头:“齐国公还安好?!”

李玄霸道:“老师老当益壮,镇守西京,精神矍铄。若你们将来立了功劳,有机会去西京,可前去拜见。”

李玄霸这句话后,又有人陆陆续续下跪。

到后来站着的人太少,他们左顾右盼,为了合群,都扑通跪下,向李玄霸表忠心。

萧铣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人,心里有点酸。

他本以为自己麾下这些人桀骜不驯,自己无论言语敲打还是杀鸡儆猴都没让他们完全臣服。

就算李玄霸将他们俘虏,但反复无常的降将也很常见。自己终于把这群令人头疼的下属丢给别人。该李玄霸头疼了。

谁知道李玄霸只搬出“齐国公高颎弟子”的名号,就让这群人神情如此激动,似乎心悦诚服?

李玄霸瞥了萧铣一眼,就知道萧铣在酸什么。

萧铣想多了。

高老师已经退隐修书十几年,虽有灭陈之功,南人也不可能买他的账。

但这群人已经是自己的俘虏,自己再搬出高老师的名号和他们套近乎,他们才会对自己表忠心。

前有高颎荡平南方,又有高颎的弟子荡平南方,这算不算宿命注定?

生出“天命既定”的叹息后,他们心中的“桀骜不驯”就会被削减。

陇西郡王和太原郡王的名声如果还不够震慑他们,再加上齐国公高颎,那就足以让他们有“肯定打不过,消停吧”的想法。

李玄霸一边敲打一边安抚,又肉疼地拿出粮食和牲畜举办了宴会,才将剩下的事交给李寿。

李寿将根据他的安排,将萧铣大部分兵卒都遣散为民,给予一定口粮,就地分地安置。

幸亏李靖回来得很及时,告诉李玄霸巴郡有粮,李玄霸才没有捉襟见肘。

李靖回来时,李寿向李靖苦笑着抱怨:“天下未定,军师却已经想着治理天下。若没些本事,真是跟不上军师的要求。”

李靖笑道:“军师是这样的人,才证明只有主公才是这天下唯一需要的帝王。”

李寿叹息道:“是啊,天下人只会想要还未定天下便想着治天下的帝王。”

天下大乱几百年,大隋只让百姓休息了短短三十多年,天下又入乱世。

都说乱世是豪强世家的机会,但连豪强世家都已经受不了乱世,希望天下太平了。

想想关陇郡姓、山东郡姓和江南侨姓那些世家,谁没有在乱世中被乱兵屠过满门?

连世家都如此,更别说其他人。

李靖道:“我们会跟随主公和军师,缔造一个如大汉一样强盛,能持续百年以上的和平王朝。”

要求不高,能百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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