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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镝和寒钩的战斗两败俱伤。

李玄霸和李世民的争吵以李世民大优势获胜——李玄霸赶路太累, 懒得和二哥争辩,吵了一会儿就去梳洗休息了。

他匆匆赶回来,以为能协助二哥攻城, 谁知道自二哥自下令攻城, 一日便破城而入, 李玄霸赶路赶了个寂寞。

他记得梁师都没那么拉胯啊。

李玄霸闷头睡了一日,养足精神后接手了他哥的战后抚民工作。

李世民终于能空出手,为手头这支经过攻城战磨砺的新兵蛋子巩固经验, 将他们逐步转化成老卒。

李玄霸带着人清扫战场,修补房屋和城墙,和城中士人家族唠嗑询问城中的情况。

待掌握了城中情况后, 李玄霸才知道为何二哥一日就能攻克朔方城。

朔方城虽然曾经是防备突厥的重要城池,但东|突厥和大隋已经停战十几年, 朔方城的军事重镇功能被极大地削弱, 本就防守不足。

梁师都刚占据这座郡城,虽然发动百姓修补城墙,但郡城也还没达到“坚城”的地步,手中兵卒更是无论数量还是训练都不够,发育时间不够。

不过梁师都在原本历史中也没什么战绩, 只是因为他是东|突厥的看门狗,所以唐朝才把他留到最后打。

东|突厥在贞观元年内乱, 唐太宗遣使臣劝降梁师都;梁师都不从,贞观二年大唐灭梁师都。

贞观三年,唐太宗派李靖攻打东|突厥;贞观四年, 大唐灭东|突厥。

既然这个时空东|突厥已经衰退, 梁师都自然迅速退出历史舞台。

如果单论梁师都自己的本事和实力, 大概是李世民懒得多瞅一眼的程度。

李玄霸问宗罗睺道:“说来梁师都呢?你没追到他?”

宗罗睺一脸晦气道:“被我们追得吓破了胆, 掉马下摔死了。”

李玄霸惊讶:“那你们怎么算功劳?一人割一块尸体?”

宗罗睺嫌弃道:“那多儿戏?我们把梁师都的尸体带给了主公,主公让我们抓阄。”

李玄霸无语。抓阄就不儿戏了吗?

但看宗罗睺的神情,好像他们对抓阄这种方式挺能接受。

凭借运气看谁得到这个白捡的功劳,或许他们认为很公平?

李玄霸倒是认为平分功劳更好,但二哥这么做,可能自有他的道理吧。

李玄霸问道:“那谁抓阄抓中了?”

宗罗睺道:“主公。”

李玄霸:“……”

宗罗睺道:“然后主公把功劳平分给我们了。”

李玄霸:“……”他想错了,二哥有个屁的道理。

李玄霸甚至怀疑,二哥在抓阄中作弊,抓阄前就已经注定结果,逗部将玩呢。

李玄霸不去关心李世民分功劳的事了,如果真的闹出什么问题来,反正是他二哥自己解决。

虽然在和父亲合流前,二哥分功劳不可能闹出问题。

现在虽然已经临近初夏,如果努努力,还是能补种一季粟豆。

李玄霸清理出城池附近的田地后,劝百姓去开垦补种。

他清点户籍,发现朔方郡的户籍人口流失严重。

更令李玄霸叹气的是,朔方郡流失的户籍人口还不是逃入深山或是被豪强隐匿,是真的流失了。

盗贼、突厥、乱兵,这一切让居住在乡村的农人们朝不保夕。他们有的被抓壮丁,有的被杀,有的逃跑。

他重新为朔方郡的百姓分田地,来领田地的人都不多。

李玄霸原本以为他们仍旧不信任新来的大隋将军,与当地士族交流后,才知道确实只有这么些人了。

“他们确实还不相信你们。但不相信又如何?地还是得种,不然年底等没有野草树叶之后,他们都会被饿死。朔方郡百姓确实只剩下这么多。”

当地最大的士族,也是姓宇文,乃是已经故去的工部尚书宇文恺的族人,和宇文述、宇文弼两人都没有亲戚关系。

宇文恺是著名的建筑学家,大兴城和洛阳城都是他主持修建。

他就是个纯粹的工匠。隋文帝时期,他就是能吏,为隋文帝修建京城和边塞重镇;到了杨广时,他就是佞臣,为杨广的奢侈虐民为虎作伥。

朔方城修筑的时候,虽然请不来宇文恺这位朝中重臣,但宇文家的族人有参与设计。

李世民原本对宇文家不喜。

他看到黏城墙石块的米糊面糊,怎么能对主持修补的宇文家有好感?

李玄霸有时候道德感比李世民低。他请出宇文家,希望宇文家帮忙恢复朔方郡的民生。

封建时代的基层基本被地方豪强控制,宇文家这个朔方郡的地头蛇能帮忙,李玄霸掌控朔方郡会容易许多。

但李玄霸去请出宇文家时,却发现宇文家的人口很少。

这不正常。

宇文恺生前是工部尚书,隋朝重臣,他的族人理应在祖地是很大的一支势力。

而且宇文恺在给大隋做工部尚书前,他的家族就有人在北周为将,富贵了不止三代。

一个发须灰白的老人叹气道:“现在哪还有什么宇文家族,家中青壮妇孺都被梁师都杀掉了。”

老人见李玄霸肯问他家族的事,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剩下的人为梁师都修城墙,确实站在冠军侯兄弟的对立面上。

只有李玄霸同情他的遭遇,愿意让他们家族的人在冠军侯麾下出仕,家族才能撑过去。

李玄霸静静地听老人诉说起宇文家族的惨事。

梁师都也是朔方豪强,但宇文家族有人在朝中为官,比梁家这个只在地方上蛮横的豪强更胜一筹。

再者宇文家族是官宦世家,做事没有地方豪强那样肆无忌惮,偶尔还会庇佑朔方郡中与梁家敌对的士人。

大隋皇帝被杀,梁师都谋反,自然不用再在意在朝中有人的宇文家,直接拿宇文家开刀,以巩固他的权威。

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宇文家多送点人和钱出来,也能保全自己。

但乱世的军阀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他们是畜生不如的。

梁家的男子被杀或者为奴,女子被糟蹋成为伺候人的婢女,这大概还能算是普通的被迫害。

“梁师都……他吃掉了我的孙儿。”

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淡漠,眼神空洞,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看不出悲伤或者愤怒。

“他说朔方郡物资缺乏,将领设宴时的肉不够多不够好,官宦世家的孩子肉质最为鲜嫩,正好用来下酒。”

老人说完后,安静了一会儿,又道:“不止我的孙儿,宇文家许多孩子,城中许多人的孩子,都是他们的下酒菜。”

李玄霸道:“城里并不缺粮。”

老人回答:“不缺粮,缺下酒的好肉。他是这么说的。”

李玄霸道:“老人家,我知道了。”

他拱手离开,第二日把已经安葬的梁师都挖了出来,吊在了大街上。

李世民就算看不起敌将,也不会故意折辱战败的敌将。梁师都的尸首被带回来后,他就让人好好安葬,还把梁家人都赦免了。

李玄霸却把梁家人全部抓了起来。

包括妇孺都捆了起来。

李世民得知消息,从练兵地赶回城的时候,李玄霸已经命令人将梁师都全家处死。妇孺尸骨烧成了灰,为将者和梁师都一起挂起来。

李玄霸让被这群人吃过孩子的人都站出来,拿刀一刀一刀把梁师都等人的肉割下来,然后拿去喂狗。

“所有参与了掠夺孩童为食的将领名字都告诉我,我让他们为你们的孩子偿命。”李玄霸对疯癫割肉的人群道,“谁也救不了他们,就是军中哗变,我也要弄死他们。”

李世民走到李玄霸身后,欲言又止。

李玄霸背对着二哥道:“乱兵贼匪杀人很正常,抓壮丁很正常,打仗时泄愤屠城很正常,我懒得管这些。他们只要跪在你脚下,我都能平静地和他们当同僚,甚至和他们成为朋友。”

李玄霸转身,对李世民道:“甚至缺粮的时候以人肉为粮草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乱世中的人就是畜生,不能指望他们有多高的道德感。”

“但不缺粮的时候,却以吃人肉为乐,那连畜生都不如。”李玄霸道,“畜生可以重新披上衣服变成人。但连畜生都不是的东西,必须死。”

李世民叹气:“你好歹提前和我说一声。”

李玄霸道:“不,我杀人,你处罚我,才能处理军中哗变。你吸纳了许多梁师都的将士,这些人将来有用。我只杀几个罪大恶极的人,不会有太大影响。”

李世民道:“我怎么能处罚你?”

李玄霸道:“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处罚我,但你必须用我没有得到你的命令就私自杀人,不遵守军令的借口惩罚我。”

李世民明白弟弟的意思。他也知道弟弟很正确,但他不想这么做。

李玄霸可不管二哥管不管,他自己写了惩罚的军令,签上二哥的名字,章都懒得盖便发布了。

他罚自己的俸禄,罚自己的禁闭,降了自己的官职。然后他把自己被罚的钱财拿出来,以二哥的名义安抚梁师都麾下那些不算罪大恶极的人。

比如吃了人肉,但只是赴宴凑数,没有自己去抓人还列出吃人肉心得的人。

新收编的军队确实出现了骚乱。

但在李玄霸自己处罚自己,还拿出钱财安抚后,军队骚乱迅速平息。还有梁师都原本的将领主动举报身边罪大恶极的人,好证明自己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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