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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眼珠子转悠了一圈,然后把醋坛子凑到李玄霸嘴边。

李玄霸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二哥灌了一口醋:“噗!”

醋喷了李世民一头。

李世民眨巴眼。

女眷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昭一边帮李世民擦脸,一边笑骂道:“该!谁让你欺负三郎。”

李玄霸赶紧去找水洗干净嘴里的醋味。

水甜甜的,有葡萄的香味……啊不对,这是葡萄酒啊!李玄霸灌完一整杯“水”后,才发现自己喝的居然是葡萄酒。

李世民不满道:“阿玄好狡猾,你不让我喝,自己却喝得这么开心,不行,我也要……啊?阿玄!你干什么!”

李玄霸放下杯子,拿起琵琶,往鼓上爬。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李玄霸胡乱拨弄着琵琶,用别人听不懂的曲调嗷嗷唱了起来。

女眷们都停下了喝酒,仰头看着李玄霸发酒疯。

这曲不成调,歌不成词,倒像是市井之人随口笑谈,俗不可耐。但从孩童口中唱出,倒有些童稚童趣了。

李玄霸唱着唱着忘词了,他想了想,脑子发昏,于是琵琶一丢,蜷缩在鼓面上,呼噜声震天。

他居然被一杯葡萄酒放倒了。

女眷们正观看李玄霸的演出观看得正尽兴,没想到李玄霸居然倒头就睡,不由又是一阵哄笑。

李世民爬到鼓面上,戳了戳弟弟的脸:“阿玄醒醒。”

李玄霸:“呼噜……呼噜……”

李世民戳戳:“大德,醒醒!”

李玄霸翻身:“呼噜……呼噜……”

李世民摇头晃脑叹气:“娘亲,阿玄醉倒了!还好我没喝酒。”

窦夫人笑道:“来人,把三郎抱走,我们继续喝!”

“好!”女眷们笑道。

李世民不放心李玄霸,虽然还想玩,还是和弟弟一同离开了。

他们的小院子被女眷们占据,李世民和李玄霸被窦夫人安排到李智云小院中睡觉。

路上,他们遇到被仆人们拦在小院门口的李渊。

李渊也酒意微醺,疑惑道:“什么?唐国公府还有我这个唐国公不能进去的地方?我只是来问问夫人,可要结束宴会了。”

守门的仆婆笑道:“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命令。各家夫人娘子们玩得真开心,男子还是别去打扰了。”

李渊不满:“我可是唐国公!”

仆婆道:“国公可要去问问老夫人和夫人?”

李渊犹豫了一下,指着从院子里出来的李世民和被仆人背在背上的李玄霸:“他们也是男子!”

李世民疑惑:“耶耶,你说什么呢?你以前不是说,我和弟弟是孩子,不是男子。弟弟喝醉了,我先告退了。”

李世民领着背着李玄霸的仆人大摇大摆地离开。

李渊:“……”

仆婆问道:“要奴婢去问问吗?”

李渊摆手:“不去了不去了,看来她们还不想结束宴会。走,毗沙门,我们也继续去前院喝酒!”

李建成特别好酒,闻言高兴道:“好!柴绍已经被我们喝倒了,下一个选谁!”

李渊道:“把你大妹婿和二妹婿也喝倒!”

李建成兴奋道:“好!”

于是父子俩勾肩搭背,又去前院拼酒了。

这一夜,前院后院皆喝到天色泛白,男子女子皆醉卧庭中,与花草同眠。

第二日,《满江红》的曲调就传了出去。

从王公贵族的家中,传到秦楼楚馆,又传到了大街小巷。

为了结交权贵,在寒门文人中,第一次兴起了填词潮,期盼自己的《满江红》入了贵人的眼。

李三娘李玄霸姐弟的名声,也随着《满江红》这首“流行歌曲”,进入了更广泛的阶层百姓耳中。

至于“李昭”这个名字,除了李渊、窦夫人、独孤老夫人和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三兄弟,就只有柴绍知晓。柴绍还给李昭取了个新字,单字为“音”。他常自诩“知音”。

李玄霸评价,什么土味情话。

原版的《满江红》被锁在贵族女眷后院中,只闺中好友私下聚会时悄悄弹唱。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藏起来的歌。原版《满江红》最终还是流入了一些人的耳中。

虽然外界似乎无人唱原版的《满江红》,但只要说起第一首《满江红》,却又似乎无人不知。

杨广也听到了《满江红》,当即自己填了一首,命乐工演奏。

他十分喜欢这种民间小调和文人小词结合的歌曲,认为雅俗共赏,很有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感。

当杨素重病的消息传来时,杨广正在与裴蕴商议,要搜集全国的小词,编撰一本“词谱”,将这很有意思的民间“流行音乐”在朝中推广。

“杨素不肯吃药?”杨广大喜,词兴大发,根据民间小调《杨柳枝》,做了一首新词,提前以“折杨柳”为意,为杨素送行。

这词被有心人偷偷传给杨素。

杨素血气上涌,本就病得厉害。听了这首词后,他血气上涌晕倒,后来卧榻不起,神志不清,即使想要喝药,也药石难医了。

于是,本来在七月底才病逝的杨素,六月底就一命呜呼。

杨素终于死了,杨广心中大石落下。他非常高调地为杨素送葬,追赠杨素光禄大夫、太尉公和十个郡太守,谥号“景武”,命鸿胪卿将杨素的丧礼办得十分隆重豪华,连寻常亲王郡王的丧礼都远远不能及。

杨广还亲自为杨素哭丧,并“触景伤情”亲作《杨柳枝》一词,命人在杨素灵前悲唱。

早半月就在父亲病床前听到过《杨柳枝》的杨素长子杨玄感咬破手指,在纸上写下了杨广的那首《杨柳枝》,然后烧毁在父亲灵前,心中愤恨暗藏,暂且不提。

杨素死亡的风波也传到了大兴城。

李渊与长孙晟带着各自长子相约一同去拜祭,新婚燕尔的柴绍也只能跟着太子杨昭出远门。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杨素的葬礼上,安静等候时机的李玄霸伸了个懒腰,烧掉已经重写许多次的草稿,与李世民一同去探望老师高颎。

高颎得知杨素病逝后,悲伤过度病倒,只让长子去拜祭杨素。

李世民和李玄霸拜见高颎时,自称病倒的高颎精神很好,正在湖中央的亭子中看书。

李玄霸看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对高颎笑道:“老师,阿玄有话要和你说,我就先去找高三郎玩去了!”

说完,李世民不等高颎开口就跑了。

高颎疑惑地看向李玄霸。

高颎没有带伺候的人。李玄霸让伺候自己的人也沿着水中桥廊离开。只要压低声音,亭中人说话,不会被其他人听见。

“老师,弟子有事想要请教。”李玄霸恭敬拱手。

高颎道:“有何事还需要屏退下人?”

李玄霸道:“关于未来的事。”

高颎道:“你想问你将来仕途如何走?”

李玄霸摇头:“我已经看到未来,只是想请教老师,如何规避未来的祸事。”

高颎没明白李玄霸的话。

李玄霸道:“比如二哥刚去找的昭玄兄,是老师的第三子,也是文献皇后用以诬陷老师对隋文帝不忠的借口,他将来……”

高颎惊怒道:“你说什么!文献皇后从未诬陷我!”

李玄霸道:“老师还不知?也是。老师的父亲曾是文献皇后父亲独孤信的属官,还被赐姓独孤氏。老师认为和独孤家关系十分紧密。虽然老师支持太子,不希望废长立幼导致朝堂动荡。但太子也是文献皇后之子,文献皇后怎会因老师不想让她的儿子自相残杀,就记恨老师?”

高颎胸口起起伏伏,皱眉看着这个他一直看不透的七岁孩童。

他早就发觉李玄霸很神秘,有时不太像个孩童。

此时佛教文化盛行,“宿慧”和“佛神下凡”的传说比比皆是。高颎不自觉地就往最神秘的地方想了。

不过他还是问道:“可是你父亲李渊让你告诉我此事?”

李玄霸摇头:“父亲现在不知道此事。我能预知未来的事,父亲也不知道。我除了兄长,只告诉了老师。”

“预知未来?”高颎皱眉,“你以为我会信?你究竟想说什么?若你能预知未来,怎么能不告诉你父亲,而告诉我这个外人?你不担心我把这件事传出去?”

李玄霸道:“因为我能预知未来,知道老师深受皇帝厌恶,明年就会死于皇帝之手,所以才来找老师。老师将此事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老师。皇帝也会更加厌恶老师,认为老师另有所图。弟子现在来找老师询问的事,正是如何将老师从明年必死的局面中拯救啊。”

李玄霸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姜汁刺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使劲眨眼睛,俯身作揖哽咽道:“身为弟子,即使暴露自身会遇到危险,也不愿老师死于昏君之手。请老师教我,如何才能拯救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