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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很气,难得这么欣赏他,再三招揽,可以媲美三顾茅庐了。

要是真当个孤臣还好,结果转头大张旗鼓进敌对门党,搁谁心里谁能平衡?

太子:“虽然不识好歹,但步子迈太大了。刀斩三百官,他怎么敢?他是目无法纪,藐视朝廷,心如虺蜴,性如豺狼!赵白鱼是为民请命,怒杀恶官,还是挡在老六前面帮他铲除异己,尚未可知。”

五皇子福至心灵:“咬死赵白鱼铲除异己,是为私心,借此攀咬出他和老六结党营私,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把霍惊堂拉下马。”

“别想那么远。步子迈太大,容易栽跟头。”太子说道:“先借赵白鱼解决老六,他是钦差,到了两江的地界还能被赵白鱼抢走话语权,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五皇子:“明白。”

***

赵三郎从酒楼里出来便风风火火地冲回家,迎头遇上下值的赵长风:“大哥。”

赵长风:“听你上差说你今天早退?”

“我……”赵三郎支吾一声,忽然想起来:“现在好像不是大哥你的放值时间,你也早退?”

赵长风没有回应,脚步不停,看方向是朝赵伯雍的书房去,赵三郎突然开窍了似的,灵光一闪拍着脑袋就说:“大哥你也知道赵白鱼在两江怒斩三百官的事?你是来找爹帮忙的?”

赵长风突然驻足,赵三郎急忙刹住,差点没撞上去。

“你说,爹还会迁怒赵白鱼吗?”

赵三郎也茫然:“我不知道,但是刚才在外头听到两江大案,我心里就一个念头,不管怎么样,我得求爹帮忙。不管他是谁,是五郎,是赵白鱼,还是昌平亲子,他在我这里就是一个为民请冤,诛杀贪官污吏的青天,那样的高义之士不该因我个人偏见而见死不救。”

赵长风回头冷冷地看他:“你救得了吗?”

赵三郎陡然一股心气迸发出来:“救不救得了另说,我反正不能什么都不做。”憋着一股气大步向前,越过赵长风。“我本来就是家里最没出息的一个,武不如大哥你,文也不如二哥和四郎,但是论浩气、论侠义,你们都比不过我!”

虽有自夸嫌疑,但赵钰卿比起他赵家三郎的身份倒更像一个游侠儿,平生好高义,可惜有勇无谋,容易被情绪裹挟,好恶太分明。

赵长风跟在赵三郎身后低声说道:“我不是见死不救,而是……”

而是什么?

他也说不上来,情绪复杂到没办法找到精准的词语去描绘出来,诚然听到刀斩三百官时,内心第一想法是荒谬,紧随而来是不敢置信,确认后便是持续到现在的震撼。

那是赵白鱼吗?

那是赵白鱼。

是出生就被他们判了死刑的赵白鱼,而今也是把曾经害惨了他的父母兄弟的罪魁祸首逼到绝境的赵白鱼。

枭首示众,挂于公主府门口,于昌平公主而言是何等的折辱?

赵长风的脑子和心一样乱糟糟,至今都屡不清思绪,他只知道在得知两江大案时便第一时间找人换班轮值,公服都没脱便来见父亲。

二人一前一后踏进赵伯雍的主院,不远处读书太烦闷而出来透气的赵钰铮看见两人,刚想打招呼就发现谢氏步伐匆忙地闯进来,脸色是从未见过的难看。

赵钰铮打招呼的手放下来,鬼使神差般,悄悄跟上去。

赵长风和赵三郎刚透露来意,书房的门就猛然被推开,谢氏脸色可怖地冲进来,无视喊她的两个儿子,瞪着赵伯雍,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救五郎。”谢氏放在书桌上的两只手,手背青筋凸起,指尖掐成苍白色。“救他!”

赵伯雍见状,哪里还能不明白?

私刑拷问吴嬷嬷的时候,对方紧咬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一再强调是谢氏魔怔,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但吴嬷嬷经过酷刑折磨还能保持镇定思绪,咬死不改供词,足以说明事有蹊跷。

赵伯雍转而询问暗卫。

暗卫道谢氏问审吴嬷嬷时,涉及私密就会将他们都遣出地牢,不过他们听力非凡,隐约能听到拷问的部分内容,于是将他们听到的细碎内容说出来。

比如四郎院里还有多少是他们的人,当年到底是什么时候调换了人,还有谁知道等等,结合谢氏最近古怪的态度,赵伯雍内心隐约有了点猜想。

他想过开口问谢氏,也想过要不就等到谢氏愿意开口了再说,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派人调查谢氏身边的人,拿到了那张两江来的书信,也看到了那句‘五郎的眼睛最像囡囡’。

犹如晴天霹雳,赵伯雍这些时日都没能缓过来,夜不能寐、惊悸不安都算是轻的,他还像平常一样上下朝、处理公务,只是失神的次数增多。

失神的时候也不敢去想,潜意识里畏惧着真相,直到两江大案传来,红着眼的谢氏咬紧牙关仿佛随时会崩塌一般的,开口要他救五郎。

嗡地一声炸响,赵伯雍再无法逃避那撕碎一切的恐怖真相。

夫妻俩的心照不宣在旁人看来却是一头雾水,赵长风心有警觉,若有所思,赵三郎则是云里雾里,完全猜不透怎么回事。

倒是外头偷听的赵钰铮脸色煞白,扭头匆匆离开,令人牵来骏马。

牵马的小厮顺口一问:“四郎要去哪儿?”

上马的赵钰铮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小厮立即紧闭嘴巴,面色惶惶,待人和马都消失视线里才狠狠拍着脑袋骂:“让你多嘴!”

不过四郎君方才低头看来的眼神阴冷可怕,好像随时会出手砍掉他的脑袋,到底是公子王孙,平时脾气再温和也不是他们这等下人能随意攀谈的。

小厮如是想着,摇头晃脑地回马房。

***

西北。

霍惊堂一身常服,翻身上马,淡漠地看着挡住去路的崔国公说道:“祖父,您拦不住我。”

崔国公七老八十了还精神矍铄宛如五十老者,头发花白、胡子银白茂盛但修剪整齐,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早逝的爱女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唯一的外孙,好半晌后才叹息道:“男儿志在四方,不谋功名,也当征战沙场,既然开疆拓土,功名在身,天时地利人和皆占,何不问鼎?”

霍惊堂看向大漠落日,余晖仍晕染着天地,恢弘而壮大。

“祖父,我和娘一样喜欢西北,喜欢在戈壁滩上纵马狂奔,追逐落日,等夜幕星月同行,在篝火下听西域行商说他们走遍五湖四海的所见所闻。我想和小郎去那些地方走走,走到白发苍苍。”

崔国公:“你此去两江,不仅陛下的苦心孤诣化为一空,还将自己暴露在夺嫡的险境中,所有人都会看到你。”

霍惊堂笑了下,“我不走,小郎很可能活不了。我难以想象,我心慈手软的小菩萨被逼成了什么样才会痛下杀手?”他低语着,话锋一转:“当年陛下中埋伏,娘为救他而死,未曾后悔过,我自始至终没怪过陛下,不是父子天性,也不是君臣相和,而是因为有朝一日我的心上人遇到同样的险境,我和娘的选择一样。”

崔国公苍老的面孔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哀伤。

“更何况,”霍惊堂扬鞭策马,马鸣萧萧,扬起尘土朝落日狂奔而去,临别时说的话散落在风里,“在陛下那里,我不是不可取代……”

***

两江大案闹得天翻地覆,京都的八百里加急速诏赵白鱼等人回京,元狩帝之后连续追加三道急诏,还提到召回昌平公主。

在赵白鱼刀斩三百官后,霍昭汶也从寺庙里赶回来,沉默许久也没能回神。

“我以为最多杀数十人,料不到他雷霆一怒竟斩了三百人。”霍昭汶五味杂陈:“燕都尉,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赵白鱼这种人?”

燕都尉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上来。

纵观古今,不是没有赵白鱼这种殉道者,只是太稀少,以至于弥足珍贵。

“大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朝廷连发四道急诏的情况。”霍昭汶摩挲着指腹,反复地说着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此去凶险,赵白鱼凶多吉少。”

从未有过先例,如何保住赵白鱼?谁能保他?

此时有人来报,道是截获到不少京都府来的信件,都是给赵白鱼的。

霍昭汶:“我看看。”拿过手,犹豫片刻还是没拆开,挥手说道:“算了,送过去吧。”

***

斩杀贪官恶吏后的赵白鱼脱下官袍乌纱帽,没有再穿上身,一直待在府里没出去,宅子外面重兵把守,美其名曰听令行事,方便调遣,实际是看守和监视。

赵白鱼对此视而不见,无动于衷,每天按时进餐,饭后绕着宅子走几圈,挑中后院一块花圃,说是用来种地最好。

砚冰道柴房里有锄头,将满园子的花立刻铲了便是。

赵白鱼只笑说:“没时间种,还是算了。何况都是名贵花种,留给后来人吧。”

砚冰心里慌得很,他也知道前阵子发生的事,外头官兵重重,东南官场噤若寒蝉的氛围笼罩着洪州府,京都更是连加四道急诏,再傻也知道前路危机重重。

魏伯就在这时进来,拿着一沓京都府来的信递给赵白鱼。

赵白鱼拿着进前厅,放到桌面。

砚冰问:“不打开看吗?说不定是陈先生想的能救您脱困的法子。”

赵白鱼喝了口温水,笑笑说道:“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京都府里的人不一定知道元狩帝牵扯其中,但一定能猜到昌平是两江大案的漏网之鱼,还是最大的那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