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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官场险恶,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局,钦差技不如人自该服输,怎么还敢在您头上撒野?”

郑楚之:“一条狗打就打了,就当是我给钦差赔不是。”摇摇头,他又说道:“钦差还是年轻,被我当垫脚石踩下去,咽不下这口气可也只能口头耍狠,我何必同他计较?”

幕僚:“大人海量。”

***

淮南大案传开,震惊朝野。

抓了安怀德和司马骄,摆明冲东宫去的,一时间太子门党人人自危。

朝官都以为这波会是钦差掀了淮南的天,料不到会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郑楚之,难道郑国公府和东宫的储君之争摆到明面,不再遮掩?

可秦王刚倒下不久……差点忘了,还有六皇子。

储君之争的棋盘多了一个被忽视多年的强有力竞争者,便有不少精明的朝臣注意到六皇子,心里重新计算筹码。

东宫和五皇子府非朝事不见客,中宫殿门紧闭,不见命妇,似乎和寻常没甚两样,莫非早有部署?可郑国公府来势汹汹,淮南大案非同小可,更甚江南考场舞弊案,如何应付得了?

朝官身在局中,猜不透看不明,惊慌失措之下寻到诸位宰执府求门路。

然而几位宰执的官都当成精了,开口只说风花雪月,闭口不谈国事政事,摆明置身事外,急得朝官团团转,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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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五皇子心烦意燥:“二哥,司马骄怎么回事?咱们不是提前通信,让他抢先拿到赈灾银,怎么还能被姓郑的截胡?”

太子按着抽痛的太阳穴:“那边回信,司马骄晚了一步,但他告诉我一件关于靖王和华氏的陈年旧事。”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以前的旧事?我现在就怕安怀德咬死是我们干的,他这些年明面是我们的门党,谁都不知道他和靖王有关系,洗脱靖王嫌疑容易,拉我们下水轻而易举。”五皇子说:“最关键是父皇的态度,在这节骨眼上,他还有让你监国的意思,大小朝事都扔给你,自己一个人整天在龙亭湖那儿钓鱼,不见母后,却隔三差五叫人要母后身边的侍女做的菜肴,到底是真信任母后和二哥你,还是让我们放松警惕?”

太子:“你也知道是火急火燎的时候,司马骄不知道?他会平白无故提旧事?他告诉我靖王手里有丹书铁券,就是谋反他也死不了。欸,你还记得四弟吗?”

“四哥?”五皇子不解这时候提几乎隐形的四皇子做什么,“四哥不得父皇喜爱,和这事儿有关系……我知道了,二哥是想借四哥当年为靖王说情而遭父皇厌恶,告诉我父皇有多厌恨靖王?”

“嗯。”太子:“天灾人祸,淮南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朝廷和父皇也不好过,靖王还朝里面浇热油,狂悖不足以说其恶,偏有圣祖遗训,谁也动不了他,任是哪个天子也忍不下这屈辱!我实在不敢想象父皇怎么容忍八叔这根硬骨头卡喉咙里卡了二十几年,换作是我,纵使落个天下骂名也要除掉八叔!”

“何况还有屯兵这档事没爆出来,要是爆出来,真不知道父皇会如何,更不知你我如何度过此劫难。”

五皇子:“兵在安怀德手里,司马骄碰不到淮南的兵,私底下没有任何往来痕迹,屯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安怀德不让司马骄碰私兵,常气得他跳脚,二哥还曾怀疑他别有用心,眼下反倒成我们脱困的契机,有什么好担心的?”

太子叹气,眉宇间有隐忍不住的蓬勃的怒气:“如果私底下当真没任何往来痕迹就好了!司马骄这蠢货真栽女人肚皮上,他私吞淮南公款的账本在安怀德那里,我们每年拨给安怀德的银子都被他记录下来,正好能比对司马骄手里的账本,那是切切实实能扳倒孤的证据!”

五皇子闻言如晴天霹雳摔倒在椅子上,六神无主地问:“那、怎么办?”

太子:“想办法套出安怀德手里的账本,实在不行就半路截杀!”

五皇子愣住:“可是这档口出事,会怀疑我们吧。”

太子:“只要死无对证,真相还不是任由活人来说?何况死一个安怀德,还有八叔顶在前头。”

五皇子思索一番,不放心询问:“要是这条路走不通怎么办?”

“要是这条路走不通……”太子睁眼,看向窗外的天空说道:“要是走不通,只能拉下脸面找六弟聊聊了。”

***

淮南徐州。

赵白鱼和霍惊堂押送二百万两赈灾银亲自交给徐州知府贺光友,查看往年赈灾细账名目便放心交由贺光友,毕竟赈灾名目详多,还是交给有经验且尽心的人去办比较好。

赵白鱼同时提出放回三千渔民:“贺知府不必为难,安怀德是否是劫掠赈灾银的主谋,目前虽还未棺盖定论,但八.九不离十。有黄氏孤女作证死去的‘乱党’身份,还渔民清白只是时日问题,便先放他们回家,一切由本官担待。”

贺光友恭敬回应:“便是没有钦差吩咐,下官也会大开牢门放渔民回去。”

安怀德大肆抓捕渔家寨渔民时,贺光友极力主张证据不齐不能抓捕渔民,且竭力证明渔家寨世代安分守己,并无胡行乱闹、图为不轨之行,还因此被安怀德党派参奏,远在江阳县的赵白鱼亦有所闻。

“大人在任四年,忧民之忧,急民之急,而使治下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此次洪患救灾赈灾,大人更是劳心苦力,夜以继日,陛下眼明心亮,都看在心里,白鱼亦是敬佩不已。”赵白鱼朝贺光友一拜。

贺光友受宠若惊,连忙扶起赵白鱼:“子谅何德何能,能得高义之人过谦之词?小赵大人救恩师、孤身入灾区,献千金方,为还一人公道而斥淮南官场,是子谅平生最敬仰的高义之士。能得您一句称赞,子谅三生有幸。”

子谅是贺光友的字。

大景朝堂汇聚天下聪明人,贺光友自觉置身其中并不突出,便不谋出路不钻研,只脚踏实地、埋头苦干,修得一个‘贤能清廉’的名声期盼有朝一日能入昭勋阁,求个名垂青史。

也因此,贺光友对高义和智绝无双之人毫无抵抗能力。

天知道他得知赵白鱼上徐州来有多激动,见面前沐浴更衣还在檀香前静坐半晌,才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见钦差。见面第一眼就觉得不愧是高义之士,却比想象中更隽美,来此第一件事便是放渔民,更觉得心里的形象凝实巩固,感觉就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如果赵白鱼知道贺光友的内心活动就会知道这妥妥粉丝心态,但他不知道,只觉得欣慰,所幸淮南官场不是烂到无可救药。

“贺大人过谦了。”赵白鱼端方君子,温文尔雅:“我还有一事要请贺大人帮忙敦促落实,便是由朝廷出笔银子安抚渔家寨,如果有人在牢里受伤,或造成残疾,也请按照大景律给予相应补偿和额外照顾。按大景律,三千渔民无辜被冤,是可以得到朝廷补贴的,事后我会写折子奏禀陛下,从后年的徐州税收里扣除。”

贺光友欣喜若狂:“下官代渔家寨谢过钦差!不过,为何是从后年的税收里扣除?下官明年任期结束,唯恐继任者贻误此事。”

赵白鱼:“徐州遭此大劫,按理来说应该会免了明年的徭赋。你放心挪用,做好账目就行。”

贺光友脸上生红光,连连道谢,再三邀请赵白鱼过府一叙。

赵白鱼笑笑说:“我家里有人等着,实是不便,还望海涵。”

“海涵海涵,必然海涵。所谓齐家治国,大人重家室便使后宅祥和,家庭和睦,与妻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夸着夸着,贺光友失去了笑容。

小赵大人好像嫁了个男人,那人还是名声暴戾、丑如修罗的临安郡王?

贺光友登时痛心疾首,委屈小赵大人了。

亲自送赵白鱼到门口,贺光友发现外边停着辆普通马车,里边的人撩开马车帘子跳下来,抬眼望来,连他看了也忍不住赞声轩然霞举。

贺光友:“敢问这位郎君是?”

问话间,赵白鱼走到霍惊堂身侧说:“临安郡王,我家里那位,来接我回去。”

贺光友下意识参见郡王,等回过神才惊觉临安郡王风姿特秀、相貌不俗,怎么民间都传他貌若夜叉修罗?难道京都府的人眼光普遍很高?

他还亲自来接送小赵大人,观他气势面色虽不太温和,倒也谈不上暴戾,莫非京都府众人都崇尚江南的温柔似水?

赵白鱼颔首:“大人留步。”

贺光友目送赵白鱼进入马车,在其低头时,眼尖地瞥见他后颈处似有密集的青紫痕迹,不禁愣住,身为男人自然明白那是什么痕迹,只是衣领处便如此密集,衣领下又该何等可怖?

刚觉得赵白鱼和临安郡王颇为相配的贺光友顿时心疼,委屈小赵大人了。

***

马车内,赵白鱼低声说:“徐州知府贺光友爱护百姓,忠于朝廷和陛下,堪为良臣。”

霍惊堂:“贺光友在任四年的政绩确实可看。淮南眼下无人可用,小郎有意推贺光友一把?”

赵白鱼:“能不能得圣上青眼,还得看贺光友的个人造化。黄河改道,祸及淮南,并非一朝一夕,长此以往下去,水源和土地都会受影响,而且桃花汛很快又要到了,必须得为淮南留一个熟悉淮南还能干的官吏,带头修固河堤、河道,打好基础,以便后来人继任能好上手。”

要是直接留下个烂摊子,上任新官头疼,索性摆烂,捞一把就走,淮南真就没救了。

霍惊堂握起赵白鱼的手,往他手心里塞剥好的松子,“小郎顾虑周到,有你推荐,陛下会更放心任用贺光友。”

赵白鱼闻言就知道稳了,边吃松子边说:“淮南的事暂时了了,京都那边估计草木皆兵……松子哪买的?大案彻查到底,淮南官场肯定天翻地动,你说会不会还兴大狱?”

霍惊堂把他剥完的松子全给赵白鱼,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街头的果脯店里买的,等会再买两包。杀一批、罢免一批,寻常流程,但主谋是我的好父亲,我也说不准。”

赵白鱼皱眉,心生不忍。

霍惊堂的食指点了下赵白鱼眉心:“小郎心太软了。”

赵白鱼:“大狱之下,冤魂凄凄。虽然有为官不仁者,也有罪不至死者,官也是百姓,除了鬼神能定人生死便只有国法,不该因皇帝的一己之念、个人之私而枉死。”

霍惊堂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目光锐利,气势便陡然一变:“小郎,慎言慎脩。”

赵白鱼微睁大眼,这还是他头一次直面霍惊堂肃冷厉色的一面,莫名涌现一股委屈,低头拨弄掌心的松子,不言不语不看霍惊堂。

霍惊堂握住赵白鱼的手腕,赵白鱼没挣开就任他握着,捏着一颗松子咬了半口忽然觉得没那么香了。

“我知道我的小郎君有智慧、有见地、有悟性、有容人之量,更有忧国忧民之心,有体恤、怜悯民生之苦,有为百姓抱薪、为公道开路之志,但是身在官场,即便是对我也不能什么话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