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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冰窖里的蠕虫,无声扫爬。

一片袍角入眼,是谢枝山挡了过来:“系谢某姑母之女……”他很快转移话头:“赵兄今日来泡汤?”

一面说,一面把人往庄子里引。

那位赵大人面上始终挂着滑笏的微笑,谢枝山亦牵着嘴角与之相谈甚欢,一派稳重练达。

倒是丁淳,罕见地冷着张脸。

一群人信步走进庄子,赫赫扬扬,令人瞩目。

虽然先前也看过帐册子,大概猜到是个不错的地方,可越走,这庄子越是大得让司滢心慌,甚至不太确实地想,她真的……对谢菩萨有这么大的人情么?

远山近水,明湖堤岸。四下望,随处可见轻碧袅袅,并有香气辽远。

姓赵的那头有人出声恭维:“谢大人这地界真有情韵,怪道同僚们得了空都想来,就算不泡汤,闲步一圈亦惬意得很呐。”

谢枝山笑笑,说了些有赖帮衬的场面话。

这季节,温泉庄子里的人虽不如冷天多,生意却也算得上兴旺。

畅谈之间,有人说着冬病夏治。这词儿原不是这么个用法,全是庄子为了揽生意,特意花钱雇人宣扬出去的。

贵介们不缺钱,这里风景不俗,就算当个别苑看看景儿,坐坐船也是好的。

一路赏景笑谈,上到连桥时,闻得琴笛之声飘了过来。

巡声望去,见是湖心一艘画舫有人在饮酒作乐,而琴架前的女子,竟是徐贞双。

才站了站,便见一名男子拿着杯酒要强行喂她,徐贞双面带嫌恶地避开,这一避,正好见到桥上的泱泱人丛。

这样的羞耻时刻,她将唇抿得发白,可接着,却又一把夺过那酒,仰头喝了。

比起那日跪在谢府门口的盛气与刚强,此时的徐贞双,给人予麻木及自暴自弃的感觉。

见得这幕,司滢偷摸去看谢枝山,却意外捕捉到那位赵大人的瞳孔暗了一瞬。

然而只一个错眼,她又疑心自己眼花,盖因那人双手负在背后,盎然看着船上的徐贞双,像在瞧什么猫儿狗儿,极有兴致。

这么一打岔,画舫已经穿过桥洞,而桥上的人也结束停留,各自往安置的地方去。

司滢腿是跟着迈了,可这一幕总存在心上,挪移不开。

是谢家不再护着,还是有旁的原因,令那徐姑娘自甘如此?

她忍不住再去看谢枝山,果然见他黑着张脸。

大抵见到旧爱被那般对待,心里也苦闷得紧。

谢枝山确实不大好受,他实在是不懂,那赵东阶有什么可看的,能让她一直偷顾?

难不成有个丁淳不够,她还骑驴找马,真就是个多情种么?

原本平复的心绪被牵动,当天的汤池都泡得没滋没味,偏在回程的马车上,她也不让他安宁。

本是你静我也静的好气氛,一个闭目养神,一个端坐无声。

司滢大睁着眼,目视对面的人。

下午在庄子里,她随掌事的出去逛了一圈,不曾下水,而谢菩萨应当是泡过汤池的。他极其讲究,又换了一身兰色的直缀。

受了水气浸蒸,他那张脸更显清透,一双唇不点而朱,这样闭目不语,瞧着像海棠春睡的景儿。

大抵被瞧习惯了,给她这么盯着,他再没问她为什么看他。可司滢却有事惦记着,在喉咙里关不住,想要讨他几句回答。

她鼓起勇气,喊了声表兄。

他动了动喉结,似乎很不愿,但也勉强应了她一声。

司滢迟疑地问:“表兄,那位赵大人……”

“那是风月场上的积年,脂粉阵里的老手,并非良人。”谢枝山猛地睁开眼,语气肃重。

一句话给堵了回来,叫司滢愣在那里,不知所以然。

谢枝山再次正色:“你欲寻佳偶,谁都可以,唯他不行。此人虽官位高于丁淳,然品行阴郁卑劣,并非良配。”

司滢再是迟钝,此刻也嗅出不对劲。她慢慢凝目,盯住谢枝山:“表兄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谢枝山呼吸顿住。

司滢平静地问:“我只是单纯对那位赵大人的身份好奇罢了,表兄这么说,莫不是觉得我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

一字一顿,字腔咬得越来越重。

谢枝山心头一蹦,忽然意识到这位遮掩天性的姑奶奶,好似有要尥蹶子的迹象了。

作者有话说:

哦豁,踢到铁板了(看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