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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支支吾吾,因为看不出病症,少帝又实实在在要死要活,不交代个子丑寅卯,头上这顶乌纱帽就要飞了。于是煞有介事地回禀太后,“陛下肝气郁结、痰气交阻、心神失养,须补血养心、益气安神……”说到最后还有些玄乎,搓着手道,“若是能招巫医来看一看,那更好,双管齐下,方是上策。”

鄢太后那张明艳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是何意?陛下中邪了?”

太医忙摆手,“安神、祈福,有百利无一害,真的。”

衣不解带照顾了少帝两天的宜鸾趁机说:“昨夜我守着他,听见他迷迷糊糊唤阿娘。母后,陛下一定是思念母亲了,还请母后常来看望他。”

鄢太后斜眼看了看少帝,当年先帝把丧母的少帝送给她养,说是母子,其实彼此也就相差十三四岁。鄢太后不喜欢小孩子,对少帝也不怎么关心,基本都是交给下面的傅母照顾。鄢太后是个清醒的人,并没有指望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忘了自己的生母,把她当亲娘。

所以现在少帝迷糊间喊阿娘,断不是喊她,长公主请她常来看望,也只是顺风话罢了。

鄢太后寥寥应了声,复对宜鸾道:“陛下抱恙,你是阿姊,多多照顾他吧。”

宜鸾等的就是这句话,“我照顾他,本就是应当的。不过太医说,陛下的症疾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我每日往返不便,晚间也得守着他。所以想禀母后,暂时搬到后面的金马殿来住,请太后允准。”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语调也诚恳,宜鸾自觉无懈可击,但在面对鄢太后犀利的目光时,还是感到一阵心虚。

时至今日,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会对鄢太后如此痴迷。不可否认,鄢太后是绝色,她的出现,让西陵后宫的所有嫔妃黯然失色,但光是美就有用吗……

没错,还真的有用。

爹爹热脸贴冷屁股,贴得不亦乐乎,太后让他站着,他不敢坐着。由此可见,男人政务上的果决和私生活无关,曾经在宜鸾眼中那样伟岸的爹爹,还不是被鄢太后拿捏住了七寸。

也许这就是爱吧。

不过爹爹的爱,好像没有感化鄢太后。自从守了寡,她脸上的不耐烦,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继续扩张了。

她瞥着宜鸾,仿佛在斟酌这番话的可信度。但她又是个怕麻烦的人,最后懒于求证,随口就答应了。

宜鸾暗中雀跃,恭恭敬敬地把太后送出了章德殿。

搬到金马殿来,是她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求稳就是了。像作一幅画,色彩铺陈到位,重点处还需几笔勾勒。等日后看准了时机,在众人面前营造出声势,这场精妙的布局就可一举两得。

所以第二日去上课,又有了谈资,她装作不经意地向宜凤抱怨:“从金马殿到华光殿,路程更远了,走得我脚都疼。每日还得提早出发,真是心烦啊。”

宜凤是老实头儿,她真切地同情这位三妹妹,“太后怎么忽然下令,让你搬到金马殿去?这样来回多不方便。”

宜鸾说正是呢,“我也不愿意住到永和里。”

说完招来清河郡主连天的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会住到永和里去?当然是硬凑过去的!”

她们拌嘴,凌王世子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那十遍《道德经》,好像抄出了他和三公主更深的纠葛。

本来他不情愿,想尽办法推诿,后来他认命了,谁知三公主忽然对他不闻不问起来。那天的热情像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怀疑一切不会是他的一场梦吧!

说不清心里是高兴还是悲凉,他忍不住过去问她:“你住进永和里,是为了离太傅更近一些吗?”

宜鸾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宁少耘翕动了下嘴唇,发现女孩子真是莫名其妙,前一刻说看上他了,后一刻又和太傅不清不楚。感情这种事,怎么能闹着玩呢,他确实有点生气,但又不敢表达不满。毕竟三公主和太傅,他哪个也得罪不起,那十遍的《道德经》,就当是随礼好了。

小道消息在同窗间传得沸沸扬扬,年轻的孩子们,容易说风就是雨。正聊得热火朝天,太傅来了,众人立刻凝神静坐,谁也不敢多提一句题外话。

向上看,讲案后的太傅娓娓授课,讲五经、讲六艺,偶尔抬眼审视底下的学生,眼神宁静如海,不起波澜。

再看三公主,闷着脑袋盯住书页,仿佛那一排排文字中有秘境,看久了能盯出花来。

清河郡主慢慢舒了口气,气恼归气恼,还是得冷静下来。毕竟自己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她和太傅之间的关系,应当是成熟男女之间的关系,做什么要和小孩子争长短。

她想好了,自己也不是当真来读书的,要找准一切机会与太傅独处。只要两下里有了进展,就不用再来上什么课,浪费时间了。

整整坐姿,她愈发坐得娉婷,只等一下课,就准备和太傅好好套套近乎。

结果时运不济,那个讨厌的李宜鸾见她行动,又抢先一步挤到太傅面前,靦着脸说:“学生看《尚书》,有句话不懂,想请教老师。老师这就回官署吗?学生正巧与老师同路,莫如咱俩边走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