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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扉半开,依旧能看到楼下的屏风与表演桌,沈经年隐在半扇窗后,喝了口茶。

两分钟一到,屏风一侧出现两道人影。

沈安早听周谦说老板娘怎么怎么美,不由得睁大眼去瞧,只瞥见一个抱着琵琶的旗袍少女。

她低着头,乌黑发间插着根缠花簪。

齐观宇先手,关青禾随后,三弦与琵琶相和的乐声响起,弦音清脆,在这之后,婉转女声飘进窗里窗外。

今日唱的是《秦淮景》。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

沈安第一次听这么细柔的腔调,微微扭头,往楼下屏风前望去,瞥见纤白手指拨弦不断。

一把琵琶从纤细的腰肢延伸至脸侧,少女微垂眉眼,精致如画,红唇吟唱。

明明在评弹演唱,沈安却已听不见歌声。

沈经年瞥了眼已经不知不觉伸长脖子的沈安,淡淡道:“坐好,坐没坐相。”

沈安回过神来,乖乖坐回去,解释道:“我就是看看周谦之前跟我说的老板娘长什么样。”

现在看到了,周谦真没说谎。

沈安一颗心晃晃荡荡,都飞到了楼下去。

现在再听,就连自己之前觉得咿咿呀呀的调子,都柔软绕耳,撩动心弦。

难怪三叔喜欢听。

沈经年搁下茶盏,“看到了。”

沈安感叹:“他说仙女,没骗我。”

说完,听到楼下可以点歌的环节通报,立刻激动道:“我要点,我点一首……”

他卡了壳,一首也不知道。

沈经年点了点节目单,沈安赶紧拿过来,又变成选择困难症,最后只认识一首《白蛇》。

毕竟,《白蛇传》太有名。

仙女唱白蛇会不会妖娆妩媚,沈安期待不已:“点这个,《白蛇·赏中秋》。”

他又想起什么,抬头小心翼翼:“三叔,您听这首吗?要不您点一首吧?”

沈经年不动声色:“你点。”

沈安笑嘻嘻。

小苏将信息传给关青禾:“二楼有客人点的。”

关青禾抬眼看向二楼,一眼看见的位置自然是沈经年所在的茶室,只不过今日窗扉半开。

只看到一个少年坐在窗前。

见她看过来,对方殷勤露出笑容。

关青禾不认识他,只是有点疑惑,沈经年的包间一向是不会让别人进去的,怎么今天让陌生人进去。

可能是今天客人太多,没位置了,她猜测。

距离上次唱这首已经有快一星期,但关青禾依旧熟练,吴侬软语一开嗓,就将人带回传说故事里。

沈安一个字也没听懂,全程看人。

他觉得自己心动了。

一曲唱完,关青禾弯腰谢过众人,从屏风前离去,留下依依不舍望着她背影的人。

“怎么才这么短。”二楼,沈安惊讶,他心思已然飞走:“三叔,我先走了?”

沈经年嗯了声。

沈安等不及从包间离开,他第一次来茶馆,如梦令的宅子传自明代,院子很多,二楼下去是演出的院子,却不是后台。

后台在更里面,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个院子。

关青禾抱着琵琶回了后台。

周谦正玩着茶盘,和小苏在走廊上调情打闹。

关青禾把一颗润喉糖塞进嘴里,问周谦:“二楼那个包间的人进去怎么不告诉我?”

周谦没想到她发现,只好实话实说:“不是我不说,是沈先生不让说他今天来了。”

关青禾一愣,“沈先生来了?”

周谦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还想挽救一下:“不是,他没来。”

小苏无语:“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从后台所在的院子,是能瞥见远处二楼的檐角的,关青禾往那边望了眼。

沈经年昨天说有事来不了。

今天他却来了,说明当时是假话。

也验证了关青禾的一个猜测,他是为了让她今天自在一点,毕竟他若是不在,她肯定不用面对。

而今来了,还能有什么缘由。

为了听曲吧。

关青禾眼睫轻眨:“他什么时候到的?”

周谦破罐子破摔:“开场前。”

这样早。

舌尖糖果泛甜,关青禾手指搭在怀中琵琶的弦上,细细一根弦陷入嫩腻葱白的指尖。

她问:“他走了么?”

周谦挠头,“不知道。”

兜里电话不停,是沈安的电话:“周谦,你在哪儿,你们这院子也太多了,人呢,老板娘在哪?”

周谦差点笑死:“怎么着,现在急了?”

沈安说:“赶紧的,别废话。”

他越这样,周谦越不急,悠悠道:“我是店小二,忙着呢,您就先在原地等候吧。”

沈安咬牙切齿:“我也是你客人!”

关青禾依稀听见内容,和自己有关,这样的事遇见太多次,她没甚兴趣。

她将琵琶交给小苏:“你把这个送回后台,小心放好。”

小苏:“一定。”

齐观宇从屋子里出来,问:“老板娘去哪儿?”

小苏想了想:“可能去找沈先生吧。”

齐观宇:?!

关青禾从院子里离去,顺着长廊从另一侧上了二楼,停顿片刻,还是叩手敲了敲门。

“进。”

关青禾推门进去,“沈先生。”

听见她的轻柔嗓音,沈经年回望,眉宇间无奈笑笑:“是周谦说漏嘴了?”

“差不多。”关青禾在他对面坐下,妆容还未卸,眼尾柔柔:“昨天……”

沈经年说:“今天可以不谈这件事。”

他停顿,“就当我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关青禾摇头:“是我想谈,和沈先生谈,不是和客人谈。”

沈经年微顿。

关青禾倒了一杯茶:“我阿爹对这个婚约很看重,如果要退婚,他不会愿意让我一个人处理,要亲自来。”

“他怕沈家欺负我。”

她抬眼,“当然,我知道沈家不会。但您应该知道我和爷爷相依为命,他不会放心,我也不放心他过来。”

沈经年望着她双眸,“我知道。”

他比沈家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关青禾嗯了声,温声:“沈先生,你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沈经年问:“你认识的我是什么样的?”

他没问她听到的是什么,他关注的是她的认知,旁人的想法与他影响不大。

关青禾开口:“温文尔雅。”

若说用成语来形容,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四个字。

温和有礼,细心沉静。

关青禾与他对上目光,他眸色沉沉,分辨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望着她。

她定神,垂下鸦羽似的眼睫,轻声补充了一句:“像一块温润的玉石。”

或许他在别处不是这样,但关青禾所见的是,所以她只说自己的感想。

沈经年挑了下眉,笑了笑:“然后呢?”

第一次得如此温柔的评价。

“我今天考虑了一下。”关青禾抿了口茶,稍稍迟疑:“你昨晚的提议,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