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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戚甄说,待得他登基了,他便会将她接回身边。

后来建德帝病危,萧启元监国,他的确是想将戚甄接回去,只一切都晚了。

那时的她,只想留在太原府,陪着萧衍,做他的王妃。

萧启元一番威逼利诱,戚家便想要铲除掉萧衍。

那会她已经有了身孕,戚衡怕萧启元知晓她有孕后会舍弃她舍弃戚家,便在阿娘忌辰那日,在她的吃食里下了药,生生流掉了她的孩子。

那时候,就连萧衍都以为她是为了回到萧启元身边,方会连亲骨肉都不要了。

“你恨我杀了萧启元,为何不恨他逼我杀萧衍?当年那颗‘三更天’是萧启元交给兄长,要我亲手毒死萧衍的。兄长同我说,那颗药只会让人在睡梦中安然死去。是以,我将那颗药用在了启元太子身上。”

戚甄敛去笑意,冷冷地望着萧馥,道:“你瞧,这就是因果。萧启元想要萧衍用最凄惨的方式死去,从你手里拿走了一颗‘三更天’,最后那颗药却用在了他自己身上。萧馥,杀死萧启元的那颗药出自你手,你怎不恨你自己?”

“你,还有萧启元,都是疯子。”

萧馥厌恶极了她望着自己的神情。

从前戚甄就爱用这样的目光看她,仿佛她是一个疯子,是天地间最可怜的人。

萧馥唇角勾起一丝怪异的笑,“你说我是疯子,不就是因着我对太子哥哥的心思?现如今你的女儿犯了与我一样的错,怎地,你也要骂她一句疯子不成?”

戚甄平静的面容终于起了波澜,清亮的眸子霎时起了怒火,只这怒火很快便散去。她知道她越是愤怒,萧馥便越是得意。

处心积虑地叫那孩子喜欢上萧砚,与萧砚成亲,就为了激怒她,报复她。

萧馥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戚甄脸上的表情。

“你对萧启元的心思你以为他不知?在他心里,你不过是个心思扭曲的疯子。”戚甄反唇相讥道:“为了一个从不曾在意过你的男子,耗尽一生去给他报仇,萧馥,你真可悲。”

“胡说!”萧馥冷笑,“你知道什么?阿娘在嫁与父王时,已经怀了我。我不是萧家的子孙,这也是为何先帝会反对父王娶阿娘,也不待见我。太子哥哥早就知晓了我不是萧家人!”

父王与阿娘接连死去那年,她不过七岁,彼时正是在凉州整顿凉州卫的启元太子将她带回了上京。

建德帝不喜她,将她丢到了大慈恩寺任她自生自灭,是启元太子一句“这是孤的妹妹”,方叫旁人不敢轻视她,欺辱她。

知晓她喜欢作画,便送来了上京最负盛名的丹青大家做她的老师。知晓她身子不好便送来了太医,搜罗天材地宝将她的身子养好。

他纵着她,对她说:“你是孤的妹妹,想如何活便如何活,谁都不能置喙。”

他就像一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在她痛失怙恃不为建德帝所容之时,庇护了她,给了她赖以生存下去的土壤。

戚甄倒是不曾想过萧馥竟不是萧家的血脉。

只那又如何,她的那份女儿家心思,萧启元从来弃之如敝履。对她好,也不过是在赎罪。

“萧启元在甘州领兵对抗鞑靼军时,因着贪功冒进,中了鞑靼的圈套。你父王为了救他,这才受了重伤。你父王从来不是因病而亡,而是伤重不治。”戚甄道:“偏生先帝不愿世人知晓萧启元犯下的大错,连你父王对抗鞑靼立下的最后一点功劳都给了萧启元。他对你的好,全是你父王与阿娘用命换来的。”

这桩秘闻,戚甄也是在父亲临死前方知晓。

旁人都道启元太子肖似建德帝,这点的确不曾说错,二人皆是好大喜功之人。也正是因着这份好大喜功的心性,害死了萧馥的父亲信王。

戚甄的话如同巨石,砸得萧馥一阵怔楞。

她望向安嬷嬷。

安嬷嬷却摇了摇头,这些个机密,便是连王妃都不知晓,她又如何得知。

萧馥道:“我不信!父王与太子哥哥已经死了,你想如何胡诌都成,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戚甄望着萧馥,忽然明白与一个疯子是说不成道理的,尤其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疯子。

她从袖口取出一颗遍体乌黑的药,一旁的安嬷嬷瞥见那药登时变了脸色,身形如电,枯瘦的五指直奔戚皇后纤长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空而来,狠狠扎入安嬷嬷的掌心,将她的右掌钉入佛案两侧的木柱里。

安嬷嬷吃痛,想用另一只手掏出毒针,又是接连两支□□从破开的窗牖疾疾而来,将她的左臂钉入木柱。

没一会儿,门帘外便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安嬷嬷身上沾满了鲜血,满脸怨毒地望着门帘。然而帘子掀开的瞬间,她脸色一僵,不可置信地望着帘外的男人,道了声:“少主!”

来人一身玄色的大氅,头戴墨色玉冠,长身玉立,眉眼冷峻。

不是顾长晋又是何人?

此时此刻,安嬷嬷如何不知,顾长晋这是与戚皇后联手了!

顾长晋恍若未闻,提步入内。

方才还一脸疯色的萧馥自他进屋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疯狂与愤怒好似一瞬间就沉寂了下去。

她定定望着顾长晋,以及跟在顾长晋身后的还有横平、常吉、玄策和消失了许久的林清月。

林清月避开了萧馥的目光,往后退了半步。

安嬷嬷怒吼:“你这贱人!郡主怕你受牵连,特地命我将你送去庄子,你却恩将仇报!”

林清月眼眶顿时冒出了水光,“姑婆婆,我不想的!阿娘在他们手里,我只是想救阿娘!”

比起面目狰狞、愤怒得无可复加的安嬷嬷,萧馥要显得平静多了。

她掀眸望着顾长晋,淡淡问道:“为什么?”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是她呕心沥血栽培出来的未来帝皇。她很清楚,便是他喜欢上了容舒,不想她害容舒,也不会忘记父仇,与戚甄联手。

他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究竟是为何,让他连杀父之仇都忘了,就为了将她赶尽杀绝?

顾长晋不语,侧眸看向戚皇后,温声道:“母后手中的药并不是‘三更天’,真正的‘三更天’在安嬷嬷交给梵青大师时便已经被玄策换下了,如今就在孤手里。”

戚甄虽有些意外,但思及顾长晋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一时又有点恍然。

“孤与郡主有话要说,母后可否先带人避让片刻?”

戚皇后抬眸,与顾长晋对视,少倾,她颔首道:“桂嬷嬷,随本宫到戚家的小佛堂去。”

戚皇后一行人离去后,顾长晋又望向常吉与横平,二人会意,不顾安嬷嬷的疯狂谩骂,将屋里所有人俱都带走,只留下了顾长晋与萧馥。

安嬷嬷的谩骂声渐渐远去,整个小佛堂静得落针可闻。

顾长晋在佛案边上的圈椅坐下,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玉扳指,温声道:“我知郡主有许多话想问,在那之前,郡主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