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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盈月问的那话……

容舒垂眸望着盖在膝上的斗篷,又想起了男人那执着的不可动摇的目光。

“容舒,便是今儿不赐婚,我也不会放开你。”清蘅院里,男人温柔地拍走她帽檐上的雪,沉着嗓子道:“我知晓我这样做很卑鄙,可是我没办法看你嫁给别人,我会妒忌,妒忌得发疯。”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愿意等,容昭昭等了顾允直三年,顾允直也愿意等她三年。这三年,你想去大同便去。只三年后,你不能再拒绝我。”

立下一个三年之约,大抵便是他最大的让步。

“那姑娘三年后,是否就要回来上京,嫁给太子?”落烟实在忍不住,悄悄问道。

她家将军也很喜欢容姑娘呢,原还想着容姑娘去了大同,将军说不定会有机会。可现在听着,容姑娘莫不是打算三年后便回来上京履行约定了?

容舒轻声道:“三年时间,指不定太子殿下早已不喜欢我了。这上京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多着呢,皇上与皇后娘娘也定然会给他安排旁的世家女。毕竟,太子殿下年岁也不小了。”

再者,她也没应下这三年之约。

顾长晋说完那番话后,她可没接茬。

夜里沐浴后,盈月、盈雀过来给她绞发。

盈雀望了望她,吞吞吐吐道:“姑娘是不是,不喜欢太子殿下了?”

容舒拉过一个竹熏笼。

竹熏笼外头罩着薄纱,隔着薄纱隐约能瞧见里头微弱的碳星子。

容舒将手轻轻贴上熏笼,慢慢道:“我喜不喜欢他不重要。”

盈雀张了张嘴,还要再问,却被盈月狠狠掐了一把腰,她嘶一声,瞥了眼目露警告的盈月,恍然回过神来。

姑娘若当着不喜欢,会直接说不喜欢。

方才她没说不喜欢,只说喜不喜欢不重要。

盈雀乖乖闭上嘴。

容舒的目光始终望着熏笼里的碳星子,也没注意到她们二人的小动作,绞好发便让她们出去,没让她们留下来守夜。

几人奔波了一整日,这会都乏了。

盈月与盈雀出去后,容舒便熄了灯。刚要放下床幔,不经意间却瞥见支摘窗外的一点柔弱的光。

那支摘窗对着的便是那片老梅林。

容舒将床幔挂回铜钩,趿上一双蝴蝶鞋,悄悄来到了窗边,轻轻一推,便见一排缠着灯饰的木笼子在风里晃荡着,昏黄的光在漫天大雪里闪动,仿佛是藏在雪夜里的照夜清。

隔得太远,容舒看不清里头的小冰兽。

从前挂在梧桐树下的那个小木笼,因着离得近,每次推开窗,里头那些憨头憨脑的小冰兽总能看得一清二楚。

前世顾长晋从扬州府回来,昏迷了好些时日,刚苏醒便匆匆进了宫。

那日从宫里回来,她其实有注意到他的指尖有十数条细小的结了痂的口子。

掰过他的手便问:“郎君的手指怎么受伤了?”

“旧伤。”他淡淡说着,却没收回手,任由她握着,岔开话题道:“常吉说有人给你送了个小冰雕,喜欢么?”

容舒颔首笑:“喜欢的。”

她说着便起身去取药匣子,隐约间,身后的男人好似说了句“喜欢就好”。

还有那日,她吃的那碗寿面,是他做的吧。

难怪那时他的面色那般古怪,他这人醉心于公务,休沐日都不曾歇过,但过生那日却提前下值,就为了她做一碗长寿面。

前世总觉得他冷淡,但其实,他将对她的好藏在了许多细小的不易察觉的事情里。

冷风嗖嗖着往屋子里头灌,容舒打了个冷颤,知晓自己不能再多想了,“啪嗒”一声便落下了窗。

也不知是不是这冷风惹的祸,先前那沉沉的睡意倏地没了踪影。在榻上烙饼似翻了几个来回,容舒索性起来给身在扬州府的沈一珍写信。

十一月的扬州府也落了雪。

椎云今日去城门接人,见七信与沈一珍安然归来,方松了一口气。

沈一珍回了沈园便将手里的一本账册翻开,道:“谭治买的那批火器刚运到泉州便被我与七信公公截获,如今这批火器就藏在沈家的商队里,二位大人可要我将那批火器继续往北运,送到上京去?”

七信与椎云对视一眼。

椎云笑道:“不必,太子殿下已经同梁将军说好,这批火器就留在扬州,届时梁将军会差人往北境押送。如今北境诸地战事吃紧,这批火器正好能派上用场。对了,沈夫人,这批火器谭治用的乃沈家的银子——”

沈一珍忙抬手打断椎云,道:“这批火器本就是谭治意欲图谋不轨方秘密购买的。既然被缴获了,那便是朝廷的,沈家只当是将功赎罪。”

这么一大批火器把沈家的老底都快掀翻了,椎云原是接了顾长晋的口信,要将当初谭治买火器的银子退回一部分给沈一珍。

不曾想沈一珍竟然如此深明大义,对这么一大笔银子丝毫不动心。

椎云还要再说,却听沈一珍笑道:“沈家能逃过此次的灭门之祸,已是大幸。这批火器权当是我们沈家为大胤的边关做些好事,不仅仅是火器,沈家粮仓里的粮食马上也会运往北境,支援北地的战士。”

椎云知晓沈一珍心意已决,只好拱手道:“沈夫人大义,沈家的功劳,我定会同太子殿下一一禀明。”

能截获到这批火器,的确是沈一珍的功劳。

谭治此人十分狡猾,众人只知他买了火器,却不知那批火器何时会送来,又通过怎样的路线送往何处。

要说还是沈一珍了解这厮,盘问了两日便猜到了谭治运火器的路线,亲自带人去截获那批火器。

这才没叫这批火器落在旁人手里。

七信见沈一珍面露疲色,便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信,笑道:“这是容姑娘前些日子给您写的信,想来上京那头的事也告一段落了。”

说着便将信递与沈一珍,与椎云一起起身离去。

七信住在官署里,与椎云不同路,二人出了沈园,椎云便道:“七信公公回去好生歇两日罢,有甚事明儿再说。”

待得七信坐上马车,往官署驶去,方翻身上马,回了屏南街。

谭治如今就囚在屏南街,椎云很清楚谭治是谁的人,是以沈一珍开祠堂将谭治逐出沈家后,椎云便将谭治秘密藏在了屏南街的密室里。

偏生谭治这人嘴硬,宁肯吃下藏在齿缝里的毒药,也不肯吐露萧馥的事。

椎云花了大力气方将他的命从鬼门关里捞出来。

这人死不足惜,只怎能叫他死得这般痛快?他还得利用他与张妈妈将萧馥引出来。

椎云回到正厅,刚吃完一盏热茶,便听看守谭治的人悄悄来报:“大人,谭治醒来了,他说他要见沈夫人,有十分重要的事与沈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