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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挺宽敞,床能睡两人,还有桌椅柜子。

千梧走到窗边,暴雨顺着没关严的窗缝淋进来,已经打湿了一片地面。木头缝里全都是水,他轻轻推开窗,看着雨夜中偶尔经过的“行人。”

“他们看起来都很正常。”江沉说道:“这些鬼怪如果白天走在人堆里,大概很难辨认。”

“也不一定。”千梧说,“鬼怪很漠视人类,如果他们白天不刻意扮演友好的话,还是很好分辨的。”

但他说着又叹口气,“但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关上窗吧,你都浇透了。”

江沉说着从柜子里抱出另一床被褥来,开始在床边安放地铺,“老规矩,你睡床。这次我把地铺离床近点,万一半夜再有什么事,你实在叫不醒,就随便扔点东西下来砸我。”

千梧看着他动作,没说什么,只是问道:“能洗澡吗?”

“楼下有浴房,我刚看了一眼,有热水箱。”江沉说,“他们都急着吃饭,你先去用吧,用热水洗洗头。”

千梧唔了一声,走到门边又回过头。

江沉浑身都湿透的,他刚脱下风衣,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肌肉轮廓。

他背对着他整理床上的被褥,把枕头捣松软,动起来时肩胛轻轻地伏动着。

“你的往昔之门,真的是小学吗?”千梧忽然问。

江沉手上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嗯。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千梧说,“我以为大家回到的都是一段有代表性的过往,小学时代也未免太久远了,而且似乎也没发生过什么值得记忆深刻的大事。”

“没发生过什么吗?”江沉站起身回头看着他,“我梦见排球课我和你组队,球发过去你不仅不接还傻站着不动,结果被我的球砸到头,脑门起了那么大一个包,害我被妈妈骂了一顿。”

千梧闻言勾起唇角,“啊,看来那件事给你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江沉呵了声,“挨骂还好,主要是你的精神折磨。那之后你在长达一年里每次有事求我就揉脑袋,我已经对那个动作条件反射了。”

千梧笑着拉开门,“先去洗澡。”

“去吧。”江沉说。

走出房门后,千梧嘴角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江沉在说谎。

他解释的神态过于认真谨慎,仿佛大学时在模拟法庭上为当事人辩诉。这十分不正常。

千梧恹恹地想,这家伙极大可能是回到了大学时期。有那么两三年里,他一年到头奔波在世界各地写生,江沉也跟着他到处旅行,两人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风景里接吻做.爱,那是一个白天黑夜都沉沦难舍的年代。

千梧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嘴上声讨他回到过去差点和“前任”上床,谁知道江沉自己又干了什么事情。

还小学。

真亏他扯得出来。

他走了两步忽然又拐回去,推开门。

坐在桌边发呆的江沉愣了愣,“怎么了?”

千梧看了他一会,说道:“下次去往昔之门——”

江沉:“?”

千梧垂眸淡淡道:“毕竟是真实存在的彼此的回忆,我们都无权以“前任”的道德来约束彼此。上不上床我无所谓,但如果你能回到大学年代,麻烦给那时的我提个醒。”

江沉:“?”

“如果以后要办展,即使是很小型倒赔钱的那种,也要多花点钱搞安保。”千梧说着就有些不悦,“别让人砸掉场子那么没脸面。”

江沉愣了愣,随即眼底忽然有些温柔。

“好。”他说,“如果能回到那时,我会提醒你的。如果来不及提醒,你场子被砸,我想办法安慰你。”

“那倒不用。”千梧挑挑眉,“实不相瞒,我崩溃时偶遇过查尔斯,听他啰嗦也挺治愈的。”

“是吗,那很好。”江沉微笑,“这事我记着。”

“多谢。”千梧说着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他刚刚踏出房间,就见钟离冶也上来了,问他道:“房间条件怎么样?”

“凑合。”千梧说,忽然顿住脚,“你的往昔之门怎么样?”

“嗯?”钟离冶愣了愣。

千梧淡淡道:“屈樱回去做了一天厨子,彭彭……不知道,大概吃了一天火锅,我和江沉回到了学生年代,你呢?你出来时好像很累。”

钟离冶笑了笑,“我也回归了一天老本行。”

“兽医?”千梧问。

钟离冶点头,“嗯。给两只小狗狗做了手术,忙活一整天,手术刀一放下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千梧点点头,与他擦身而过。

直到走入浴房,他才轻轻蹙眉。

钟离冶,似乎也在撒谎。或者即使没有撒谎,也在隐瞒什么。

上次的船夫说,只有在外界无法生存下去的人才会进入神经,这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他的感受。副本里很多人都不太正常,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但却仿佛总是绷着一根微妙的弦,一旦弦断,就会有人失控。

他自己曾有过抑郁症,也在这两个本的其他玩家身上看到过暴躁,阴暗,反社会等诸多问题。

但可怕的是,小队里除他以外,他没在任何人身上看见端倪。江沉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了,钟离冶只是职业神秘了点,彭彭就是个无敌大条的活宝,屈樱除了那次被蛊惑犯错,其余时间都很安静温柔。

千梧叹了口气。

洗过热水澡出来,所有人都坐在外头吃饭,江沉也在饭桌上。

“给你留了双筷子。”江沉笑着招手,“屈樱手艺真的不错。”

千梧走过去,桌上竟然有八个菜,色香味俱全,白米饭上飘着一股令人安心的热气。

“太好吃了。”彭彭吃得头也不抬,“太香了。”

千梧并不饿,他只每道菜尝了两口,确实是很好的手艺。

“我们这个副本怎么说?”大兵忽然开口道:“今天大家都很累,也半夜了,趁着睡觉前赶紧敲一敲计划?”

江沉道:“每天都会有镇民死亡,也就是说,每天都面临着关键NPC死亡的概率。没有其他线索,我们得从死者入手。”

“我也同意从调查死者开始。”小白说道:“还有,大家最好集体行动,相互照看着点,别被满大街的鬼怪忽悠走。”

“嗯。”

“会不会第一天晚上就有关键NPC死啊。”彭彭一边戳着米饭一边嘟囔道:“如果明早起来发现今晚死了一个镇民,身份未知,我们是不是要做好已经失去四分之一机会的心理准备?”

“大概是吧。”茄子叹了口气,“死的每一个人,你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关键NPC,刀在头上,落到哪一分都没有信号。好难啊,完全没有头绪。”

晚饭很快结束,彭彭和小白去洗碗,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底下人都在排队使用浴室,走廊里脚步声和说话声来往不绝,千梧躺在漆黑的房间里,很难入睡。

过了一会,江沉小心翼翼推开房门。

“没睡着。”千梧看着天花板说。

“哦。”江沉走进来,随手擦着头发,“这里隔音差,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把蜡烛点上。”

“今天那个鬼怪管炼狱子叫八殿大人。”千梧忽然轻声说。

江沉顿了顿,“怎么了?”

“我看过一幅同行的画,画上炼狱有九层,每一层都有鬼王。”千梧叹了口气,“这镇子上不会有九个鬼王吧?”

“很难说。”江沉闻言蹙眉,“但不同地区对地狱的解释不太一样,不也有说是十八层的吗?”

“……”千梧幽幽地瞥向他。

江沉摇头道:“我个人觉得不大可能搞这么多大BOSS出来。前两个副本都有很清晰的流程,这个副本到现在为止扑朔迷离,难度已经很高了。”

“希望吧。”千梧看着他躺在地上,忽然觉得有些困了。

他翻身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毫无头绪,只能祈祷第一个死的人不要命中关键NPC。”

“从房屋数量来看镇子上少说几百上千人。”江沉安慰他道:“死一个就死到关键NPC头上也未免太巧了,安心睡吧。”

*

第二天早上,卖报的人挑着扁担,把吆喝声送入大街小巷。

“号外号外,昨晚到今天清晨又死了五个!又死了五个!!”

刚刚起床聚在一起吃早饭的玩家人人静止。

男默女泪。

“五个?!”彭彭震惊脸扯嗓子朝门外吼道:“你是认真的吗?!确认没看错??”

刚好路过客栈外的卖报郎闻言把扁担一放,捻出一张手抄小报,凑近使劲看了看。

“啊,看错了,不好意思。”他说。

众人松了口气。

彭彭刚又拿起筷子,就听那人随手把一份手抄报放在门口,一边重新挑起扁担一边吆喝道:“报错了!号外号外,昨晚暴雨,死了五十个!死了五十个!!!”

“……”

“操。”彭彭空洞地看向门口,低声呢喃道:“我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