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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不答应?”

“嗯。”

二人之间似乎陷入了某种僵持,沉默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安隅没有回头,气恼混杂着心虚,让他很难找补。但即便长官发火,他说出口的话也已经说了,只能听凭处置。

身后却忽然响起秦知律的低笑声。

“你这不是很有想法吗?还总是装作一副很驯顺的样子。”秦知律边说边按下键盘,轻而长地出了一口气,低语道:“那就……继续留在我身边吧。”

那一声决定带着叹息,又好像如释重负。

安隅眸心轻颤,回头朝屏幕看去,却只看到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

“替你推掉了。”秦知律扣上电脑,十分顺畅地说道:“这条建议触发了角落的严重焦虑,他立即拒绝并把自己关进房间开始暴食面包和巧克力,建议黑塔永不复议。”

安隅睁大眼睛,“您怎么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吗,我说谎时没眨眼吗?”

秦知律停顿了长达半分钟,错眼不眨地盯着安隅,“其实我还是很希望你独立出去的。”

安隅懵住,“啊?”

秦知律又勾起唇角,“我眨眼了吗?”

“……”

凌秋说得没错,要警惕每一个说谎不眨眼的人。

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家伙,即使不作恶,也爱戏弄人。

黑塔没有回应守序者们对典的质疑,这件事便也自然地没有迅速平息下去。

匿名贴每天都被顶上来,除了典,190层以上的所有人都被讨论了一遍,虽然祝萄觉得小高层们有充分的理由立足,但存在感较低的几个还是被吐槽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安,不知风声是怎么透出去的,安在莫梨事件中违禁偷偷意识上行的事搞得人尽皆知,安隅翻着那些帖子,看得直皱眉。

-尖塔脾气最差的奶妈,说是能力强,但也没见他辅助过几个任务。

-同意,能力再强有什么用,人家压根不稀罕使,只享受被捧着。

-哪有什么自闭,就是娇惯的。

-据说从前跟羲德出任务也不怎么干活。遇到复杂情况,羲德还要额外再带一个管理生存值的辅助,宁不仅要照看全队的精神力,还要时刻安慰安……我的老天……

-没必要讨论他……羲德大人的监管对象招一送一,把他看成是招募宁附赠的就好了。

-说清楚,是附赠还是累赘?

-他还占了一个角落的辅助位,真的很好奇他跟角落出任务时是什么样。

彼时安隅正在和祝萄坐在餐厅里喝奶茶,他正对着帖子皱眉,再一刷新,屏幕却突然一白。

——那个被讨论了小半个月,盖起几千层高的帖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系统报错:本帖已被高级权限者-羲德-强制删除!如有疑问请向更高权限申诉,可选对象为:律、炎、风。】

安隅愣了下,“羲德回来了?”

祝萄嗯了声,嚼着奶茶里的粉圆嘟囔道:“据说两分钟前刚降落,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了这个贴。羲德可是很护短的,他也不在意别人会不会说他专横。”

安隅松了口气,“他们这这趟任务出得好久。”

“可不是吗。”祝萄咽了一口奶茶,“我差点以为他和搏回不来了。”

安隅下意识看向电梯,祝萄又说,“别看了,人去大脑了。”

他放下终端,叹气道:“这次任务很凶险,搏差点出意外,羲德为了保护他受了重伤,得在大脑疗养几天……怎么搞的,高层最近集体倒霉。”

祝萄说着忽然向前一扑,对安隅眨眨眼,“友情提示,羲德是你的体能训练老师,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你不去探个病不合适吧?”

“我?”安隅愣了下,“我自己吗?”

“律和我长官最近都很忙,炎三天前就带流明去出外勤任务了,深仰长官在莫梨事件中受过干扰,情绪还没完全恢复,其他小朋友理论上没有外出权限——”祝萄笑眯眯,“就剩你了,190层以上最后的希望。”

安隅反应过来时,已经抱着两大包慰问品坐上了严希来接他的车。

病床上的羲德面色苍白,脑门上贴着冰袋,只有那双眸依旧锐利明亮,不见丝毫虚弱。

病房很大,只在中间摆了一张床,两扇宽阔的凤凰金翼一左一右打开,被罩在特殊装置中。左翼有一道极深的撕裂伤,肌肉骨骼暴露在外,治疗箱里的装置正徐徐喷着雪白的雾气,似乎可以降温止血。

安隅把怀里的两大包慰问品放在地上,“这里有葡萄亲自烧的板栗翅煲,宁让我带了你喜欢的肉桂茶,典让我送一本志怪图鉴给你解闷,还有炎长官,他拿了一盘跳棋来让你和搏下着玩……”

羲德压根没仔细听,只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似乎在检查他有没有长肌肉,末了不甚满意地问道:“那律和你呢?”

安隅踢着更大的那个纸袋:“角落面包大礼包,不仅有全部市售产品,还有一些开发中的新品。”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欢迎你品尝后给出评价。”

羲德一下子笑了,“把我当试毒工具是吧?”

他抬手揭下脑门上的冰袋,闭上眼躺平,“帮我把吹翅膀的冷气关掉,冻死我了。”

安隅哦了一声,起身到装置旁,隔着一层玻璃看着里面的金翼。

流火与羲德的生命相伴,即使在病中,也有一簇簇小火苗随着呼吸从羽翼边缘轻快地蹿出。装置喷出的冷雾让那些小火苗比平时消散得更快了点,伤口处的肿胀正缓缓消退,安隅手指放在操控面板上,犹豫了一下,“这个真能说关就关吗?”

羲德还没说话,门口就响起一个清冷的少年声,“当然不能。”

搏举着两支冰淇淋进来,浓郁的奶油浇在曲奇蛋筒上,让病房里的紧张感淡化了不少。

他无奈道:“长官,您的左翼还在持续超温,额温也不达标。如果今晚不能把额温降到五十摄氏度以下,翅膀会自燃的。”

“我的翅膀本来就是火堆里长出来的。”羲德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你被大脑那些蠢货洗脑太深了。”

搏走到安隅旁边,恭敬低头问好,而后把装置的温度又下调了两格。

“造反了!”羲德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金翼瞬间腾起一簇大火焰,但转眼就被装置喷灭了,他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搏。

搏走过去,换了一个新的冰袋贴在他脑门上,“长官,请您听话,不然……”

“不然怎样?”羲德挑眉,“你长大了是吧?”

“我和您同龄、同资历,我们是同一年先后进入尖塔的。我认可并感恩您的监管,但请别把我看成小孩子。”搏说着叹一口气,“请您听医生的话,不然我会坐立难安。”

羲德瞪眼:“被冷气吹的不是你,你有什么好难安的?”

“您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是我在战场上不够冷静决断,我……”

“行了行了。”羲德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他,手心捂着冰袋躺回床上,“冷气开着吧,冻死我,等我死了你就知道大脑的人是对是错。”

搏闻言轻轻勾了下唇角,将一支甜筒递过去,“医生说您可以吃冰淇淋。”

“拿走。”羲德脸很臭,“你知道我厌恶这玩意。”

“但您需要这个,这是大脑特研,帮助内环境降温,额外添加的补剂可以迅速补充能量。”

羲德开始装死,别过头一声不吭。

奶油在僵持中悄悄融化,快要滴到搏的手上了。

“长官……”

“拿走。”羲德的声音沉下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搏倔强地举着冰淇淋,病房里鸦雀无声,空气都仿佛快要凝固了。

“化了……”安隅小声说,“好浪费。不然给我尝尝吧?”

搏:“……”

“赶紧给他,我不吃冰的。”羲德冷道。

搏终于还是叹着气妥协了。

两支冰淇淋,他和安隅一人一只,他的那支还没举到嘴边,安隅已经把甜筒吸掉了半个头。

羲德皱眉看着安隅,“童年果然是人一生的阴影,在贫民窟饿久了,即使现在富得流油,也绝不肯浪费食物。”

安隅不理解小时候挨饿和现在珍惜食物有什么必然联系,他仔细抿着最后几口奶油,试图尝出这个格外浓郁丝滑的质地是加了什么原料。

搏低声道:“长官,您的童年已经远去了。”

羲德没吭声,许久才轻轻嗤了一声,闭眼继续养神。

床头的对讲系统沙沙作响,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大人,尖塔的潮舞来探望,但因为制度规定,她不能轻易进入有人类活动的区域,所以只能在这里和您通话。”

羲德干脆道:“没空。搏,帮我接下电话。”

“啊?”搏顿了下,起身走到床头,“潮舞?”

原本在对讲另一头抱怨制度死板的潮舞安静了一瞬,“嗯。我长官最近不在主城,但她让我送些东西给羲德长官。有一束鲜花,还有几只海螺,海螺里有海浪的声音,听着会让人平静……你长官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