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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岭:“……”

段岭觉得这家伙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从前脾气就是这样,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还是这样。

他转身继续向前走,突然觉得不对,转过身,声音发着抖:“你和辽人无冤无仇,当初你为什么要杀宗真?”

郎俊侠低头看着段岭,视线又越过段岭,投向他身后。

“段岭。”宗真的声音在段岭背后响起,“正想找你。”

段岭强自镇定下来,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却又被逐一推翻,郎俊侠和辽人也有仇吗?先前据他所言,并未提到与辽有什么宿仇,但只要郎俊侠不想告诉他真相,也可补一句与辽的嫌隙,任谁也查不出真相。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来到宗真面前。宗真只是瞥了郎俊侠一眼,便搭着段岭的肩膀,与他进厅内去,郎俊侠跟到厅前,却被护卫拦了下来,只得转身守在厅外。

“怎么了?”宗真发现段岭的神色稍微有点变化。

段岭摇摇头,宗真改用辽语,问:“如今你身份有变,须得换个称呼?”

段岭也用辽语答道:“唤我王山吧,虽然我更喜欢段岭这个名字。”

宗真便点了点头,示意段岭坐在榻上,与他同榻而坐,两人相对,中间摆了一张案几。段岭知道这是非常隆重的礼节——与君王坐同席,辽国只有极少数人有这个待遇,就连韩唯庸也不行。

“先说你的事,有什么事?”宗真认真地说。

段岭沉吟片刻,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否行得通,朝宗真说:“武独回去带兵了。”

“多少人?”宗真一下便抖擞了精神。

“两千。”段岭答道,“是我能出的极限了。”

两千人对五万人,换了蔡闫肯定对这数量嗤之以鼻,但段岭知道,只要运用得宜,加上落雁城怎么样也能凑个一千人出来,奇兵致胜,要打跑元人是不一定,想自己逃,还是能逃掉的。

宗真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这是一招奇兵。”

段岭终于放心了,可见宗真那身骑马骑出来的肌肉不是白练的,平时一定有带过兵,万一宗真说“太少”,那就完蛋,哪怕父亲在世也兜不住,自己只能先跑了。

“骑兵多少,步兵多少?”宗真问。

“老兵。”段岭答道,“个个挎上弓箭就能骑射,背盾挎刀,下地能挥刀肉搏,守邺城、河间守了十来年,从前是……”段岭想了想,最后还是认真说:“征北军,先父旧部,专门和你们辽人,还有元人打仗的。”

“若知道是来救我。”耶律宗真问,“会有抵触情绪不?”

段岭答道:“不会的,我相信武独。”

那是武独的兵,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有办法,否则以段岭的身份只是太守,也无法越级去管河北军将士。

“好。”耶律宗真正要说“容我想想”之时,忽然转念,坐下,把段岭的手牵在手中,两手手掌一起握着,问:“你有什么安排?”

“我没有安排。”段岭还是决定留一手,不想让耶律宗真知道自己的布置,答道,“你说,我送信给武独,让他照办就是了。”

于是耶律宗真点头,说:“这么一来,须得取道经过你陈国,辗转从潼关入西凉,再回中京去。”

段岭既然要出手帮助宗真,便须得送佛送到西,没有突围后就让他自生自灭的道理,这点他也仔细想过,答道:“我写了一封信,给玉璧关的守将韩滨,到时候你扮作商人,直接通关,从玉璧关出去,正好少走点路。”

耶律宗真接过段岭递过来的信,只是看了一眼,便搁在一旁,说:“谢谢。”

段岭知道他还需要考虑,忍不住说:“宗真。”

若换了从前,这话他一定不会说,但现在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虽说段岭是太子,还是流落在外、未得承认的太子,然而以礼节而言,国君与储君等同,二人平起平坐,也正因如此,耶律宗真从一开始便以储君之礼待段岭。

耶律宗真看着段岭的双眼。

“有句话我就说了。”段岭说,“这次是你我的缘分,再来一次,我当真不知道你在何处。”

“我知道。”耶律宗真自然明白段岭在提醒他,若不快点收拾韩唯庸,实在是太危险了。

“上次也是你在我身边,方令我逃过那一劫。”耶律宗真说,“我心里终究是存了一丝念头,不想就这么对……动手。”

段岭知道他话中所指是萧太后,毕竟是母子,耶律宗真也有顾忌之处,如果他回国后还不马上采取手段,那么段岭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都将打了水漂。救他没问题,可救了他,最后事情还不按自己所想的发展,是段岭没法接受的。

自古无情帝王家,父子相残,骨肉相弑,多有发生,若换了是自己呢?

“你放心。”耶律宗真说,“那时我未熟稔朝政,培养的人也没起来,回去后方按兵不动。这次韩唯庸知道若不杀我,我就会杀他,方有此破釜沉舟之举。我向你保证,回中京后,半年内一定设法收拾掉他。”

段岭点了点头,有了这个保证,他才稍微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