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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盏问:“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吗?”

记者笑了下,又问:“那最感谢的是谁呢?”

林盏说得模糊不清,但惹人遐想:“感谢……我的希望之光吧。”

……

整个采访持续的时间不长,林盏那时候脑子居然出乎意料地清明,言简意赅地回答完,就离场了。

虽然离场之后,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林盏揉了揉自己的颈椎,回头看了一眼下一个接受采访的获奖者。

依然是差不多的问题,差不多套路的回答……

林盏低头看着脚下台阶,一步步走完,走完后抬起头,准备从后门出去。

发现光线里站着一个人。

大把炽烈光晕不断涌现,照得人无所遁形。

林盏本想装作不认识,但和孙淇淇错肩而过的时候,听见她低声说。

“我错了。”

林盏脚步忽的一顿,右脚尖停在地面上,再没有动作。

她没有往前走,只是等着孙淇淇的下一句话。

“你赢了,我输了。”

孙淇淇语调艰涩,低着头,一字一顿。

她曾经固执地以为,只要能够牢牢抓住每个机会自己就能赢,不管那机会是否属于自己。

她曾妄想过站上高峰,如斯便能蔑视一切。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水平在退步,主顾逐渐流失,连平日里最不屑一顾的机会都争取不到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是自己做错了。

现实终于还是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让她从梦境回归到现实。

她丧失了画画的初心,往后也许再难寻求回往日的灵气。

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没有比这还要严重的惩罚了。

这世界给了她惩罚,她也应该为自己的贪婪和鲁莽道歉。

///

报纸在第二天就印刷出来了。

约莫是比赛比较大的缘故,采访和介绍分了两个板块。

蔚大把报道林盏的那一张单独粘贴在公示栏上,右上角还贴了一**盏接受采访时的照片。

是从那时候开始,林盏才慢慢感受到这个比赛带来的好处了。

不仅是本市的报纸来采访,甚至还有杂志来接洽她做专访,还有励志的青少年读物要她给写个总结自己人生经验的专栏……

她慢慢开始能够接触更优异的青年画家,以及一些颇有建树的指导老师。

比赛只是将她暴露在大家视野中的一个契机,要真正打入这个圈子,她还需要更加努力。

整个大三上半年,林盏都处于高产的状态。

她不断出去采风,汲取更好东西填进自己的画面,有几幅经过修改之后,画面十分可圈可点。

暑假的时候,约好了和沈熄一块儿出去旅游。

刚开始提议的时候,沈熄还一脸戒备。

林盏皱眉:“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彼时的沈熄答得很快:“嗯。”

林盏:?

“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再说了,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啊,我想干什么我也得逞不了啊,你力气比我大多了……”情之所至,她开始举例讲解,“就比如……”

“好了,”沈熄打断她,伸手捏住她脸颊软肉,“我逗你的。”

林盏一边肉被他掐起来,问:“有成就感吗?”

沈熄看着她,一本正经道:“有啊。”

……

后来定位置的时候,沈熄当然征求了她的意见。

那时候林盏趴在咖啡厅的桌上,懒洋洋地晃着藤椅。

她耸耸肩,问他:“那你想去哪里?”

沈熄:“我都可以,你想去哪儿?”

“海,”林盏想了想,最后给了一个范围,“我想去海边。”

“这个要求挺好满足的,”沈熄颔首,“可以,还有吗?”

“还想看日出,看星星这些……”林盏想了想,说道,“你记不记得好久之前,你说要陪我看星星的,可是后来没有。”

“那是出意外了,”沈熄道,“再说,后来那个机会不是满足你了么?你给我发消息那次,抵消了。”

林盏坐直身子:“你居然跟我算得那么清楚?!”

沈熄:“……”

他给她顺毛,低声说:“这不是要答应你了么,你说什么,我都会帮你完成的。”

林盏像是听到什么很想听的,雀跃开口道:“我想……”

沈熄打断她:“正常的我会答应,胡扯的就不要想了。”

林盏撇嘴。

沈熄在一边开始找起攻略来,林盏看他这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想起很久之前,角色置换,她是喋喋不休拼命想讨他欢心的那个,而他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应和两声。

两年了,现在变成他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心意去给她找她喜欢的东西。

林盏骤然开口:“沈熄,我觉得现在有个句子能形容我眼下的情况。”

沈熄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伸出指尖,用食指和中指挠了挠他的下巴,眼中一弯月,笑得餮足而得意。

“翻身农奴把歌唱呀。”

沈熄食指一动,又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地转回目光。

当晚入睡时,他满脑子都是林盏那句“翻身农奴把歌唱呀”。

她声调婉转,尾音拖着又打个旋儿,显出一种周正的勾人来。

尤其是拉长的那一点点,引人遐思的气音。

沈熄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难得的,再次失眠了。

///

二人旅游的第一站,去了海边。

海算是林盏心中的一个圣地,这些年,无论她去过多少地方,没看过海,就总觉得遗憾。

在她的认知中,海是神圣的——

内敛、静谧、柔和而宽阔的海域,承载着这个星球的漫长历史,无论岁月如何更迭,它始终就流淌在这里。

但它如果发怒,疯狂的海啸,又无人能挡。

虽然安宁,却很有力量。

看着海,她感觉到平和。

她穿着一条曳地的藕粉色纱裙,戴了顶相得益彰的遮阳帽,一手扶住帽子,一手牵着裙摆。

沈熄在她身后看着她。

突然,她松开右手中紧攥的纱裙,朝他遥遥伸出手——

沈熄走上前,回握住她。

林盏还在低声说:“当时画《浪漫废墟》的时候,我就总想来看一看真实的海。我觉得,你跟它其实很像的。”

沈熄侧眸:“和谁?”

“海啊,”林盏笑了,“温柔,却很有力量。”

沈熄还没反应过来,林盏突然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到他头上,然后转身就跑。

“扣到的是傻子!”

沈熄:“……”

她的画风可以变得这么快吗?

她沿着海岸线往前跑,遗落一串清脆笑声,和一排排陷在沙滩上的脚印。

阳光下,她的脚踝干净而白皙,因为瘦,那条跟腱就格外明显。

沈熄往前追。

林盏害怕被他捉到,一个劲儿地躲。

沈熄怎么会让他得逞,他稍微一用力,就把她扣住了。

饶是林盏力气大,此刻也明白了男女力量的悬殊。

“沈熄,疼……”她嘶嘶地低眉唤着,还倒抽着冷气。

沈熄急忙松手,林盏泥鳅似的从他怀里滑出去。

“我骗你的!”

“……”

夜晚,他们就在海景客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