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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晚了十分钟才放学, 当林盏到车棚的时候,发现就剩自己那一辆车了。

她开了锁, 将车子从车棚推出来的时候, 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一检查, 发现是……

轮胎没气了。

因为借来的时候没有问气是不是充足的,所以林盏直接把车推到附近的修车铺去,前面有一个人正在修车, 修车的间隙老板看了她的车一眼。

“有什么问题么?”

林盏道:“好像是车没气了。”

简单地检查了一下, 老板道:“不是没气了,是轮胎破了。”

老板摸了摸那个破的位置:“你来的路上是不是轧到什么尖的东西了?”

“没有,”林盏摇头,“一直到我锁车的时候, 车子都是好好的,没有这种没气的感觉。”

“肯定是轧到什么啦, ”老板一边修车一边笑, “照你这么说,还得是别人把你的轮胎刺破了啊?”

林盏一愣。

但很快问道:“多久能修好?”

“赶时间么?”老板摇头,“你前面还有个人, 一时半会修不好。”

林盏看了眼时间,道:“那车先放这里, 我下午来拿。”

“行。”

林盏快步走出校门,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去xx路,尽快一点,谢谢。”

司机一打方向盘, 回头说:“小姑娘,这怕是快不起来,前面正堵着车呢。”

“大概要多久?”

“半个小时吧。”

原来十几分钟的路程,要堵成半个小时。

林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十二点二十了。

到那边都五十了……

但现在下车跑过去,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林盏决定先坐上出租,等在路上看到了共享单车再借一辆骑过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沿路都没看到一辆车。

短短路途堵了半个多小时,林盏想,迟到一会儿大概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总有些不可抗力。

好不容易快到了,车子稳稳停下,林盏正要付钱,接到了洛洛的电话。

洛洛的语气很焦急:“喂,盏盏你到了吗?”

林盏抿唇:“还没,自行车没气了,我临时叫的车。”

“没气了?怎么会没气了?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很奇怪,”林盏调整了一下书包带子,“我要下车了,有什么等会儿再说,我的画还在我包里……”

“等下!”洛洛又急又气,“你现在下车也没用了啊,选画的人已经走了……”

“什么?”林盏皱眉,“谁走了?你怎么知道?”

“十二点半开始选画,那群老师太忙,只有二十分钟,选完立马走……我也是刚刚在食堂听别人说才知道的,”洛洛咬牙,“为什么那群人之前没通知你啊?!”

林盏坐在车里,热烘烘的暖气把她蒸得有些反应迟钝。

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洛洛说:“我们刚刚还遇到孙淇淇寝室的人了!她们就在我们面前说孙淇淇的画被选上了五幅,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气死了!抢别人的东西很自豪吗?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很骄傲吗?”

林盏好半天都没说话。

她转头往车窗外面看,外面很热闹,有个饮料车为了宣传牌子,正在免费发饮料。

一个纤瘦而光鲜亮丽的女生,排着队拿了一杯又一杯。

她把饮料偷偷装进自己的书包里,却因为饮料没有塑封,担心它洒掉,每步路都走得小心翼翼。

第六次排队的时候,有个跑步的少年戴着耳机与她错身而过。

她的书包被撞了一下,饮料顷刻间全泼,打湿她的书包。

她拎着书包骂骂咧咧,书包边角还有各色的饮料往下密密麻麻地滴着。

路人全都回头看,用一种嫌弃的目光将她来回扫视。

她继续去要饮料,但截止到她前一位时,饮料刚好发完。

她最终还是眉眼窝火地离开。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拿到。

洛洛:“喂?盏盏?你还在吗?”

林盏回过神,道:“还在。”

洛洛语调不悦:“所以我猜,肯定是她故意让别人不告诉你时间紧张,然后还偷偷给你的车做了手脚,毕竟巧合实在太多,而且她对选画这件事表现出了惊人的积极性。”

林盏应着:“嗯。”

洛洛:“要不要告诉班导?毕竟这种已经算侵犯你的权益……”

“不用了,”林盏说,“我们哪找得到证据。”

“证据搜罗一下总会找到的啊,我们可以去找监控,然后……”

想了想,林盏摇头,又低声重复一遍:“不用了。”

“啊?为什么啊?你不生气吗?就这么算了吗?!”

林盏:“回去跟你说。”

饮料拿太多的话,会全部都泼掉的。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太贪婪地霸占太多,会全部都失去的。

不会这么算了的,上天会给善始一个善终,也会给恶行一个果报。

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是给自己搬绊脚石。

林盏深呼吸一口,对司机说:“回学校吧,麻烦您了。”

///

从那天回学校开始,林盏就进入了静音般的工作状态。

灵感来之不易,不抓住那一刹那的热情来爆发,画就无法呈现最好的状态。

一开始,洛洛和寝室长还以为林盏受到了打击。

但后来发现她该吃吃该喝喝,该讲笑话还是讲笑话,除了进行以上几个活动的时间较以往稍有缩短,其他一切都没问题。

几天下来,她们也知道了,林盏这是灵感来了,在画画。

其实画画是一个特主观的过程,没灵感的时候也能找点东西来画,但是灵感一旦来了,这幅画就是从内到外都立体住了,跟平时的写生或者临摹不同,那是拥有了灵魂的画。

一张画有没有灵魂,不仅是内行,连外行都能一眼看出。

林盏花了半个月画完那张画。

画的上半部分是树,她用了很多鲜亮的色彩,不仅颜色明亮,而且颜色种类也很丰富。

而画的下半部分是人,用统一而没什么变化的暗色来处理。

那是一棵神奇的、长满了奇珍的树——珠宝、金条、璞玉、宝箱……

树下坐着一个人,人面前的网内已有一堆摘下来的宝物,但他仍不知餮足,继续从树上采摘。

然而他不知道,网下面就是深渊。很明显,装了太多东西,他的网已经破开,此刻正一点点往外掉着东西。

但他怎么可能会知足。

他正企图摘下树上最大的那个宝箱,一旦他将宝箱装进网内,沉重的宝箱会压破他的网。

网破,所有的珍宝都会坠入深渊,他将一无所有。

画只画到了这里。

一张画讲得太透反而没意思,剩下一点欲说还休的留白,会让这幅画更具讽刺意义。

林盏给这幅画取名叫《要》。

——你什么都想要,又怎么可能什么都能得到。

她把画放到桌上晾着,然后下楼买饭吃。

买完饭上来,洛洛她们也正好回来了。

几个人围在林盏那张画前面,洛洛十分豪气地背手道——

“这才是能代表我们蔚大真正水平的画啊。”

///

画展开展那天,林盏没有去,消息也是断断续续从洛洛口中知道的。

洛洛回寝室,看到林盏坐在那儿刷微博,愤懑道:“我听说画展上孙淇淇的画被看上了,卖了大几千,还有更贵的!她那画才画了几天啊,不知道比你的差多少……”

老幺推推眼镜:“我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下那么大功夫针对盏盏了,不是针对人,是针对事啊。把挡路石全部搬走,她可就能拿到大把大把的钞票啊。利字当头还要什么原则和自尊,脸都可以不要。”

“她倒是很聪明,”寝室长冷笑,“把握住机会就疯狂赚钱。”

那段时间的大消息,无非就是孙淇淇又卖出了哪张画,又赚了多少钱,她有多骄傲,走起路来有多挺胸抬头。

“她最近画画速度比以前快了好多,”洛洛说,“而且很多课都不去上了,一门心思在寝室里画画赚钱。”

林盏也没因为她的事受影响,该画画还是画画,有灵感了也泡在寝室,平时没事,就跟着她们一块儿出去玩,找找灵感。

大二就在这样的铜臭味儿里滚了一圈,落幕了。

林盏没想到,在大学结束之前,自己居然又会再次踏上回到W市的路途。

这次是要和沈熄一起回去。

本来说这个年去他家过,但不凑巧,恰逢他们家那边出了点什么事,叶茜和沈肃全不在。

于是这个年,就他们俩相依为命了。

去高铁的路上,遇到卖烤红薯的。

林盏拨开被沈熄缠得紧紧的围巾,好不容易把围巾压到嘴唇下,伸出手指指了指炉子上一个小红薯:“我要那个小的,谢谢。”

老板把红薯装进袋子里,林盏接过,一边暖手,一边弱弱地问:“阿姨,有勺子吗?”

阿姨抬起脸,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你是W市的吧?”

林盏愣了愣,点头道:“是的。”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和沈熄,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只有你们那边吃红薯才用勺子呢,”阿姨笑着看她一眼,“我的勺子都快被你们拿光啦。”

拿着红薯走远之后,林盏一边左右手来回交换,消散手上的热度,一边问沈熄:“你吃红薯用勺子吗?”

沈熄低眉看她,道:“我不吃红薯。”

林盏:“……”

沈熄看她手上还在来回地交换红薯,伸手拿过来,替她掰开。

林盏颇为不屑,扬起下巴问他:“你不是不吃吗?”

“给你剥开,”他说,“你不是嫌烫?”

林盏一愣,想到不知道多久之前,张泽跟自己说——

“沈熄这个人啊,有点洁癖,别人碰过的他不想碰,那种表面看起来不光滑的他也是不喜欢的,比如土豆啊、红薯啊……这些东西别放在他面前,别说碰了,他不连带着把你扔出去就是好的了。”

沈熄见她发呆,问:“怎么了?”

林盏指他手上的东西:“你不是不喜欢红薯吗?”

“我是不喜欢红薯,”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声色从容地补充下一句,“可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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