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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蓄了一点胡须,看起来成熟了很多,温文儒雅,眉目温和,与少年时略带点傻气的热诚相比,多了两分清贵高华。

苏御史怔了怔,随即笑道:“我都年过而立了,许姑娘却还是美貌如昔。”

小程大人惊恐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你们认识?”

“两面之缘。”苏御史望着许疏楼,当年还在寒窗苦读的时候见过一次,是书生挑灯夜读,仙子长剑胜雪;考名后又见过一次,是去属地赴任的状元郎和在阳光彩虹下一笑灿然的旅者。匆匆相遇,皆是擦肩,却令人难以忘怀。

平心而论,谁能忘怀?

小程大人注意到他的眼神,连忙扯着袖子把他拉到一边:“你别犯糊涂啊,你若跟青楼女子搅合在一起,朝里弹劾你的折子第二日就能堆满陛下案头!”

苏御史失笑:“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神吧!好啊,我说你怎么不成婚?原来是心里有惦记的人啊。”

“我……”

许疏楼听到了这一句:“你没有成婚?为什么?”

苏御史声音压得极低:“大概是年少时惊鸿一瞥,遇见过太难忘的风景。”

这句话连许疏楼的耳力都没能听清,小程大人在一旁自然没能听到:“什么?”

苏御史摇了摇头:“我是说,我志不在此,就先立业、后成家吧。”

“你这个年纪都做到御史中丞了还不算立业?”小程大人嘟囔着,“可千万别让我爹听到你这句话,不然我可就别想娶媳妇了。”

苏御史笑了起来:“胡说,程大人巴不得你早日成家呢。”

“嗐,不说这个了,”小程大人想到了什么,兴奋道,“对了,你既然都出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回京了?”

“不是,”苏御史摇头,“你还是要去赴任,陛下的旨意哪能朝令夕改?程大人的意思,也是让你去磨练磨练性子也好。”

小程大人顿时痛不欲生。

在他的哀嚎声中,苏御史对许疏楼二人抬手:“姑娘,请。”

一行人离了牢狱,在城外无人处作别。

许疏楼没有提出继续停留,苏御史也没有理由挽留。

她只是笑望着他:“苏大人可看过今年的杏花了吗?”

苏御史怔了怔:“不曾。”

“今年的花开得很好,”许疏楼微微一笑,“苏大人,告辞。”

“你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小程大人奇道,“那你们要怎么去曲山县?”

“我们不去曲山县了,”许疏楼与他作别,“小程大人,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怜惜弱小,乐于助人,你一定能做好这一地父母官。”

语毕,她一拂衣袖,缓缓浮在了空中,于青天白日之下,身姿清逸,飘然而去。

白柔霜也道了声告辞,对他们眨了眨眼:“我叫白柔霜,谢谢你们喜欢新口味的辟谷丹。”

随后御剑跟上了师姐。

小程大人张大了嘴巴:“她、她们……”

“她”了半晌,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未说出来。

书童和护卫也是一个瞠目结舌,一个目瞪口呆。

直到天际连一点痕迹都再望不到,只余碧空如洗、一片明净,苏御史才收回了视线,心下还未来得及生出什么复杂的情绪,忽听有人开口。

“这年头,仙子竟也要学会钉马掌,难道修真界也不好混?”护卫骇然。

“什么?”

小程大人大受震撼:“许姑娘这一飞当真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虽然这一路上,她其实吃了我们不少东坡肉和酱肘子。”

“嗯?”

“白姑娘竟是白柔霜,新式辟谷丹就出自她手,怪不得……原来她们竟是仙子,不是我误以为的青楼女子,我们竟与她们同行了这么久……我以为我在保护她们,却原来是她们在保护我。等等,她们口中的大外甥……”

书童也仰天长叹:“所以我们在牢里蹲的那几日实在毫无必要。”

“……”

小城外一阵鬼哭狼嚎,苏御史嫌弃地挪了挪脚步。

———

“遗憾吗?”两人飞出很远后,白柔霜问。

许疏楼笑而不语。

遗憾吗?

这一条求仙问道之路上,她会遇见很多很多人,男人女人,恶人善人,奇人庸人,过客和停留下来的人,有些人不过擦肩而过,有些人会在她身边驻足停留。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构成了她整个世界的一部分。

她偶尔会怀念那些离去的人,感激那些停留的人。

若问有憾否,也当算遗憾。

只是回想起过往,微笑总是比憾意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