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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疏楼起身,看向眼前一身红衣的陆北辰和白柔霜,把手里的花束递了过去:“师姐现在身无分文,就以这束花作礼,祝你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柔霜美目在花束上一转:“这花是给我们的?”

“无论如何,这也是我一次参加你们的婚宴,总要正式些,”许疏楼笑了笑,“来参加婚宴不带点贺礼怎么行?”

白柔霜笑着接过:“师姐可有位子了?我这就叫人给你安排一个,就和咱们明月峰的师兄几个坐一桌吧。”

这是个有心机的小师妹,许疏楼苦笑,她可没有去受人冷眼的爱好:“不必了,何必让大家都不痛快?我在末桌找个位子就好。”

“疏楼,你这又是何苦?”陆北辰叹息,“柔儿对你好,你受着便是,何必这么别扭?”

许疏楼下意识纠正:“她不喜欢别人叫她柔儿。”

眼前二人都是一怔,陆北辰茫然地看向白柔霜:“柔儿,你不喜欢?”

“哪有的事?”白柔霜一脸娇柔,“师姐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吧?”

陆北辰大概是以为许疏楼又在使什么诡计挑拨他们,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携着白柔霜走向堂前。

倒是白柔霜回身,神色莫测地看了许疏楼一眼。

两人携手走过喜筵,修真界没有凡间成婚时那么多规矩,新娘子不需要蒙盖头,白柔霜一点红唇,娇艳无匹,一路上不知听得多少人恭贺二人郎才女貌的声音。

许疏楼在末桌上坐定。

喜台上正有人高声道:“一拜天地。”

她托腮认真看着。话本中她还没有梦到过这一段,眼前的一切都是这幅画构建出的。只是她尚不明白为什么,如果这幅画真的读过她的记忆,就该知道她并不会为此伤怀。

“二拜高堂。”

两方父母都已不在这方世界,堂上受拜的,是陆北辰的师父卫玄道和白柔霜的师父长俞仙尊。

“夫妻对拜。”

两人互相下拜,堂下宾客起哄起来,祝福声不绝于耳,许疏楼看到几位师弟都围在小师妹身边,说着祝福的俏皮话,一派喜气。

她微微一笑,提了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只烧鸡腿。

旁边一衣着略有些寒酸的男修瞪她:“你还真好意思啊?”

许疏楼瞥他一眼:“末桌不都是来蹭吃蹭喝的?谁瞧不起谁啊?”

男修梗了一梗,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你不伤心吗?”

“为何伤心?”

“你深爱的男子娶了旁人,你最亲的师弟都围在那人身边,而你备受冷落,要沦落到要和我们这些蹭吃蹭喝的人一桌。”

许疏楼又给自己夹了一只蒸丸子:“还好吧,他们那桌的菜不是和我们一样吗?”

“……那倒是,”男修撇了撇嘴,“凌霄门好歹也不敢势利眼的太明显。”

许疏楼给自己斟了杯酒,这凌霄门特酿的凌霄花酒,混着馥郁与清冽,入喉令人惊艳。

她开始思考待自己回到现实,能不能去找卫玄道要一些。

男修戳了戳她的左臂:“哎,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啊,所以,传闻中那些残害同门的坏事,是你一时失心疯才做出来的吗?”

许疏楼叹气:“你这人可真会聊天。”

男修遗憾地耸了耸肩:“来之前我还和人打赌说你一定会在婚宴上发疯呢。”

许疏楼提醒:“煮灵草要被抢光了。”

这桌来蹭饭的人都是冲着那些蕴含灵气的食物来的,只有许疏楼在挑那些烧鸡、丸子一类的菜式,男子闻言,也顾不上和她多说,连忙去抢灵草了。

许疏楼咬着一块龙须酥的时候,忽听白柔霜的声音喊道:“师姐!”

她抬头,看见很多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紧不慢地咽下了龙须酥,才开口道:“何事?”

“师父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想你了,”白柔霜柔声道,“你就算不喜欢我,也该念着师父的恩情,待会儿留下来看看他吧。”

“……好。”

许疏楼被带到一个房间等候,她半躺在摇椅上,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加深对册子里那些面孔的记忆。

直到开门声打断了她:“师姐。”

“师妹。”

白柔霜对她笑得娇媚得意:“师姐,我赢了。”

“恭喜。”

“其实我们之间,我早就赢过你了,”白柔霜俯视着她,“我还赢过了很多其他女人,成了北辰的正妻。”

许疏楼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现实中的你更可爱些,活得也更轻松些。”

“你在胡说什么?这里就是现实,”白柔霜凑近看她,“师姐,你终于疯了吗?恨我恨到发疯?”

“我不恨你。”

“我不信你。”

“你打算怎么做?”

白柔霜掏出一只匕首,避开经脉捅进了自己的腹部,大声喊道:“救命,救命!”

许疏楼神色间终于多出了一丝波澜:“……你认真的吗?我灵力尽失,会有人相信我伤得了你?”

“他们当然会信我,他们总是会信我,”白柔霜嘴角滑下一丝血迹,但她还在笑,“我会告诉他们,你被这场婚宴刺激到,终于彻底发了疯。”

许疏楼扶住了她:“你这又是何苦?”

“有灵药在,我这道伤很快就会痊愈,”白柔霜听到脚步声,倒进她怀里,“疼一次,换你一命,很划算。你为什么还不发火?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是在……可怜我吗?”

许疏楼看着她,神色间没有愤怒,只是带了点悲悯:“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选择导致你最终走到了这一步,现实中我一定会全力避免这个结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柄剑穿过了她的胸膛。

许疏楼顺着这柄剑,去看执剑的手:“师弟……”

“我说过,你早已不再是我师姐,”单郁冷冷地看着她,抽出了剑,不再看她,只扶住了白柔霜,“师妹,你没事吧?快来人,师妹受伤了!”

许疏楼滑了下去,尽量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在地上,听着纷杂的脚步声,她还是不明白,这幅画到底想做什么?

让她被这些人折磨,以破她道心?

可这些冷漠和偏袒,她在梦里已经体验过了啊……

白柔霜被陆北辰抱在怀里上了灵药,立刻恢复了些元气,挣扎着起身,从乾坤戒中拿出一物:“师姐也是个可怜人,把这个浮屠念给她吧。”

陆北辰蹙眉道:“柔儿你可真是善良,她刚刚才伤了你!”

浮屠念……许疏楼看着那件法宝,她认识这个,现实中,她带着小师妹去元空秘境,师妹被卷入流沙,得到了这件浮屠念,它会在一个人濒死时,给其编织一道美梦。

白柔霜已经施法驱动了浮屠念,那东西罩在许疏楼脸上,把她带入一幕幻境。

许疏楼看到自己站在了太虚境顶楼,那凶兽趴在地上,管事惊讶地看过来,师弟师妹们也围了上来:“师姐你没事吧?我们很担心你!”

“我没事。”许疏楼听到自己说。

“太好了,师姐你所料没错,飞鹰门的人看到你入画,果然已经退兵了!我们可以随意离开了!”

“太好了。”

她拿到了十万灵石,三师弟也不用再当画师了,他们回到师门,自此相亲相爱……

许疏楼进境飞快,百年后,便要进入渡劫期,师弟师妹都万分不舍,却也为她高兴。

最终面临天劫前,他们为许疏楼举办了一场宴会,在某个聚在一起喝酒谈笑的时刻,她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这段快活的人生,不过是你濒死前,你的师妹对你用了浮屠念,你的真身,还躺在凌霄门他们的喜堂上呢……”

画面一闪,许疏楼感觉到自己躺在地上,胸口破了一个洞,这是怎么了?过了太多年,她有些想不起来了,哦,对了,是四师弟刺了她一剑……

很痛,很冷。

可是……

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重新启动浮屠念,让你回到那段虚假的美好中,免你痛苦。”

“你是想说,”许疏楼有气无力道,“为陆北辰要死要活,最后被师妹害死才是我真正的人生。而那些所有快活的过往,那些和睦相处,从元空秘境到合欢宗,从玄武楼到遇玄羊,和师弟师妹一起来到樊都城,一起参加拍卖会,一起进入太虚境……那作为师门翘楚的一生,不过都是浮屠念给我的慈悲?”

“没错。”

许疏楼的折扇不能用,她手里拎了块摘花时顺便从花圃边掰下来的青砖,劈头盖脸地冲着声音的方向砸了过去:“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