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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一时屋内清冷。

众人皆是不语,各自回到自己的席榻之上。有几位贵女命人拉展了屏风与众人隔开,各自看着书籍。

相比于其它丽姝的充分准备,莘奴这个长居谷内之人却有些准备得措手不及。

她虽然自幼习字,可是在修习学业最好的年纪里缺少了良师指点,更是断了书籍来源。虽然偶尔能做窃贼,觅得一两本,可大多是王诩那竖子摆放在书架上的奇闻闲书,多半是端不得台面的。反而那正经的,都安置在书箱之内,被那吝啬的守财奴用足量的铜锁封得结结实实。

现在王诩突然施恩,将她扔甩在了一群少女中一同应试,她虽不似其他丽姝那般对成为鬼谷子的女弟子心驰神往,可是好胜之心尚且有之。

年幼时,父亲对她聪慧的期许犹在耳畔,若是能在应试里拔得头筹,也算是替死去的父亲争一口气,并且堂堂正正地告示世人,她是鬼谷莘子的女儿,而那个端坐在高堂之上的道貌岸然之辈,不过是一个噬主的家奴罢了!

可是,相较于其他少女的充分准备,她的怀里却只有张华借给她的那本书卷。就算在鬼谷里久居经年,她也不知明日的初选究竟是要考些什么,怀着这样的忐忑,一夜竟是无眠,便到了第二日。

初选的场地,是客舍一旁的溪园之中。空阔的场地已经铺摆好了席位,而男女学子中间有一条天然的溪流潺潺流淌而过,将场地一分为二。

那些个前来求学的男子们也听说了此番鬼谷子欲招收女弟子的惊天之闻,不过总是有些不太信服自己的双耳,只觉得这般怪诞奇闻怎么会出现在名达天下的鬼谷之中?

可是八位戴着纱帽斗笠的丽姝在婢女的搀扶下入溪园,又在各自席位上跪坐后,那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可以烟消云散了。

“荒诞以极!我等丈夫生而昂立天地间,注定要做一番伟业,岂可与这群无知女子一同学师?鬼谷夫子是想要羞辱我等不成?”伴着一声怒喝,几位衣着华丽的公子愤怒地站起身来,冲着站在讲坛上一个干瘦的老者怒目高喊道。

一喊不打紧,倒是说破了其余众位男弟子的心声,有些虽不像这几个站起来的那般激愤,但是也交头接耳,面露不忿之色,怒目瞪向隔席而坐的那几位丽姝。

溪园之内气愤骤然紧张,惹得这些个女子顿时有些惶恐,甚至又胆小的,身子都微微发抖,不安地向身边的婢女身上靠拢。

莘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怖的。那王诩竖子既然敢开坛设讲,总是会有这种应付闹事者的万全之策。

她认得那老者,他名唤祖章,原本应该是父亲的关门弟子,却因为木讷不善言,不受父亲的赏识。其后鬼谷易主,便又投拜到了王诩的门下,满头的白发却心甘情愿地认一个乌发青年作了夫子。

不过他似乎痴迷算数,不太擅长合纵诡辩之法,所以是鬼谷子门下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出山入仕的弟子,只留在谷内辅佐恩师开蒙这些新入学的同门。

当那几个学子起身怒目喝问时,他盘腿坐在讲坛的香草席子上,拨弄着手里几根长短不一的棍子,一双略显呆滞的眼儿埋在一堆褶皱中,似乎充耳不闻,竟是连头都没有动半下。

待得台下那几个愤慨激越的学子终于怒斥得差不多了,他这尊泥像终于动了动嘴角,发出了声响,语气嘶哑而无力地问道:“今有商贾持粟米过城郭三门,外门三而取一,中门五而取一,内门七而取一,余米五斗。问本持米几何?”

这番所答非所问,实在是让正在激愤的诸子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那领头的据说是卫国的一位公子,听闻了祖章的提问后,着实一愣,复而皱眉道:“尊驾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听清。”

祖章挥了挥手,命身旁的侍童将写好了谜题的竹简分发给了在场的男女学子们后,有气无力对那位领头的卫国公子道:“你可能答出,还剩多少粟米?”

卫国虽然是个羸弱的小国,可贵为公子岂会做过买卖谷物的俗事?这一时间只觉得三道大门的侍卫实在可恨,无事克扣商贾的粟米为何?他只瞪圆了眼睛,半张着嘴也掰算不出个数来。干脆将手中的竹签扔甩到一旁,愤然道:“尊驾因何顾左右而言其他?今日强迫我等与女子同席应试是何道理?士可杀不可辱!今日若是不讲明白,便掀翻了你鬼谷的讲坛!”

祖章突然咳嗽了起来,干瘦的身体剧烈的摇晃,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在场的众人都觉得肺子一阵疼痛。

就在这时,这老叟总算是咳出一口浓痰直直朝着那卫国华衣锦衫的翩然公子喷了过去!

刚被三个刮油侍卫弄得有些眩晕的公子一时毫无防备,虽然尽力往后一跳,还是沾染了些。卫国公子只气得手指晃动,冲着身后的侍童高声呼喝:“剑在何处?剑在何处?劈了这厮!”

这时老头突然如吃了回转神丹一般,突然瞪圆眼儿,尖利着嗓门破口大骂:“这等考验谷内稚龄小儿之题都答不上来,还敢自称丈夫?能投拜道鬼谷夫子门下的无一不是人中的顶尖,头脑若不伶俐,如何能领会恩师的玄妙精讲?你连这入谷的第一关都答算不上来,也配担心是否跟女子同席?

我若是你,当以袖遮面,一路缩颈屈身,自出谷去,好好用心多食几碗粟米,长出些齐全的脑筋再来丢人显眼,与妇人一较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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