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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来,姜小乙尾巴根的皮都快磨掉了。

夜幕降临前,他们赶到一座小村落,村子里只有百十户人家,夜里房门紧闭,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来到村子南边的驿站。

驿站与客栈不同,只供官家使用,可以歇脚换马,不过居住方面的条件相对就简陋一些了。

肖宗镜向驿长出示符牌,驿长带他们来到二楼客房。

肖宗镜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如果不做特殊要求,驿站大多都是多人拼房住的,他站在原地尚有些犹豫,姜小乙已经大踏步走进去了。

“大人,任务要紧,还是快些休息,明日早点上路。”

肖宗镜:“好吧。”

驿长点燃两盏烛灯,照亮简朴的屋子。

姜小乙放下包裹,落座歇脚。

不一会,又来了个驿卒,端来些许饭菜,一盘酱肉,又补了一床铺盖,关好门离去。

肖宗镜道:“先吃东西吧。”

姜小乙饿极了,埋头开吃,一阵风卷残云后抬起头,见对面肖宗镜不紧不慢地夹着菜。他的吃相也称不上多斯文,只不过清清淡淡,跟自己全然不同。

她舔舔嘴唇,嘴里的肉不自觉地嚼得慢了些。

吃过了饭,肖宗镜把桌椅拖到一旁,余出空间,将铺盖铺在地上。

姜小乙见了,忙道:“大人,还是我睡地上吧。”

肖宗镜摇摇头,出门让驿卒烧了两盆热水,简单洗手擦脸后,吹熄了灯,合衣躺下。

“早些休息,明日寅时出发。”

姜小乙钻进被子,凉丝丝的,她蜷缩成一团,躺了片刻,悄悄往肖宗镜那边看。

黑不溜秋,什么都看不清楚,她集中精力,勉强能听到肖宗镜沉稳绵长的呼吸。

她一下一下听得昏昏欲睡,就在这时,肖宗镜忽然开口。

“小乙。”

姜小乙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幻觉。

肖宗镜:“知道你没睡着,应个声。”

她这才清醒过来,忙道:“大人有何吩咐?”

肖宗镜:“我有话想和你说。”

姜小乙支起身子,道:“有什么话,大人请讲。”

肖宗镜:“我好像还从未与你提起过营里的规矩。”

姜小乙微微一顿,心说他果然没有相信玄阴剑的说辞。

肖宗镜:“我知你从前是江湖人,而且以你这习性看,想也不是安分的江湖人。”

姜小乙急着道:“大人,不是的,我……”

“不过,”肖宗镜打断了她,“你不用担心我会约束你,一来你进营情况特殊,一部分也算是我的失职。二来我也的确需要你这份与寻常公人不同的机敏。”

说到这,肖宗镜坐了起来。

他们在黑暗之中面对面,从姜小乙这边看,肖宗镜盘膝而坐,像是夜幕下一座岿然的山峰,他的眼神就是那夜山间流淌的寒泉。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邀请她的那一晚,他的话也像那时一样,不急不缓,打着商量。

“所以,我不会查你的来路,也不会限制你的作为,我允许你剑走偏锋。但是小乙,家有家规,你得答应我,心中要有分寸,至少在营内期间,你不能失大节。”

他讲得认真,姜小乙听得也认真。

肖宗镜:“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

姜小乙想了想,道:“大人,虽然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红眼耗子出油盆,吃里扒外这种事,放哪都是要掉脑袋的。我自从决定跟您的一刻起,就绝不会有二心了。”

肖宗镜闻言点头。“好,我信你。”他拿起枕边的玄阴剑。姜小乙忙道:“这剑真的没问题,大人就放心用吧!”郭绩不办事,买卖没做成,那这剑就等于还是刘大千的。现被明码标价拿出来做生意,她干了活,拿报酬,实属天经地义。

肖宗镜看她郑重而急切的眼神,笑道:“你别这么激动,剑我收下了。”姜小乙见他松口,心中一喜,趴回被子里。肖宗镜看着手中宝剑,低声道:“剑乃兵中君子,百炼之钢,秉天下正气,无妖不斩,有秽皆除。希望我们这次丰州之行也能借此吉寓,斩奸除恶,一切顺利。”

姜小乙道:“定是可以!”

肖宗镜抬眼看她,微一抱拳,轻笑道:“那在下……就多谢小姐赠剑了。”

这一夜,姜小乙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鸡的打鸣声叫起来的。

她模模糊糊睁开眼,发现肖宗镜早已收拾妥当,正坐在桌旁喝茶。他的坐姿总是很好看,看似放松,却是腰背笔直,透着埋在骨子里的挺拔。

太阳还未升起,屋内仅有一点青色的微光,与肖宗镜清淡的神色很是相配。姜小乙见他在发呆,就偷偷看了一会。

他半杯茶喝完,淡淡道:“赖这么久还不起?”

姜小乙连滚带爬起来了。

就这样,一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他们终于在六日内赶到了丰州。

进城之前,肖宗镜先把这案子详细地给姜小乙讲述了一遍。

说是详细,其实也没什么内容,这次劫案十分离奇,没有目击者,没有活口,也不见任何尸首,连具体的案发地点也无法确认,只能大概定在冀县附近。

这次负责押运军饷的是南军名将赵德岐,武艺高绝,连肖宗镜也敬佩三分。原计划与他随行的有三百多名士兵,但是因为前线急需粮草,赵德岐怕行军太慢,亲率卫队五十余人,抄秘密粮道押运粮饷。虽然人数少了很多,但这些都是训练有素,可以以一当十的精兵,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那条临时改的秘密粮道,具体在哪,无人得知。冀县县令蔡清派人沿途搜寻,始终没有线索。蔡清似乎是个难得的好官,觉得此案难辞其咎,查不出结果,竟自尽谢罪了。

案子刚到手时,谢瑾分析过,最简单同时也是最坏的猜想……就是赵德岐叛变,带着军饷投敌了。但肖宗镜从未做这样的怀疑。首先,没有任何一支敌军传来接收赵德岐的消息。另外,赵德岐的家眷都在天京,他不会全无安排就这么走了,那等同置全家老小于火海。而且,就算他真的决定抛家弃子,背主投敌,也不可能只带五十个人。现在军队都在前线,尤其是跟着他南征北战的私人卫队,人数近三千,都是生死过命的兄弟,赵德岐要走至少该把这支队伍一起带走。

还有一点,也是肖宗镜不愿怀疑赵德岐的理由。

赵德岐与他的父亲肖谦曾一起在军中任职,是关系密切的挚友,儿时也曾指点过他的武艺。在肖宗镜心中,赵德岐与杨亥一样,是忠君报国的良将,他不相信他会背叛朝廷。

“所以我们此行就是来抓劫匪的?”姜小乙问。

肖宗镜道:“劫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要把军饷找回来,还有查明赵将军的下落。现在南军正在与贼军交战,军心不能乱。记着,我们动作一定要快。”

姜小乙眺望远处繁忙的丰州城,转了转手里的缰绳,利索地应道:“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