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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就知道打电话……”

那边罗娜好像听到他的嘀咕一样,转头,招手。

“过来!”

段宇成心想他以后可能每天都得像小狗一样被呼来喝去了。

他小跑到罗娜身边。

“还要投吗?”

“不投了,来这边。”

这次罗娜把段宇成叫到一边的树荫下。这就像一个幽秘的私人空间,远离周遭,他们说的话任何人都听不到。段宇成对这里很满意。如果她留在视线里,他可以在这一动不动站一整天。

罗娜心情不错,眼角弯曲。他也被感染,笑道:“怎么了啊,这么开心?”

她高兴起来藏都藏不住,皮肤都跟着一起发光,她激动地对他说:“我问你,你有没有兴趣转十项全能?”

隔着一条主干道,体育场对面的篮球场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扣篮声。

他轻声问:“全能?”

“对。”罗娜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情绪,说:“我之前一直都有这个想法,但是我们学校没有开展这个项目,没人练也没人教。我不久前联系了杨金,他是原来我念的体校里的全能教练,资历很老,不过已经半退休了。我想请他过来,刚开始他没答应,后来主任去说情,他还是就说要看看你的能力再定。不过如果真的开了全能,学校那边还要招别的运动员,什么都是待定的,我事先没有告诉你。”

她太高兴了,话说得一长串,完全没换气,说完又是一个大喘气,咧着嘴笑道:“现在已经定的差不多了。”

段宇成没说话。

找到一个适合他的项目,她比他还高兴。

男子十项全能——由跑、跳、投等10个项目组成的综合性比赛项目。运动员必须在两天内按顺序完成100米跑 、跳远 、铅球 、跳高、400米跑;以及110米跨栏 、铁饼 、撑竿跳高 、标枪、1500米跑。成绩按照国际田联制定的全能评分表,将各个单项成绩加起,总分高者获胜。

“王主任同意了,杨教练也答应了。你怎么决定,想跟他练全能吗?”不等回答,她又激动道,“全能项目会很辛苦,但是你的能力非常均衡,体能尤其突出。我见过很多运动员,很少有像你这样各方面都很强的。当然了,如果你不想练,转短跑也可以,但我看你太喜欢跳高了,练全能的话,你还可以接着跳。而且跳高会是你全能里的绝对强项。”

阳光透过树影,在她脸上落下一层薄薄的金色。段宇成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总觉得在振奋之前,应该先轻轻抹一抹那层光。

“说话啊!”她着急了,推了他一下。

段宇成捂着被她碰到的地方,像是想把那股劲道留住。

“你愿不愿意练啊?”

“愿意啊。”

他低声说,声线变得有些哑。

因为弯着腰,罗娜的手自然落在他头上。她停顿了一秒,然后使劲揉了揉。有好多还没说出的鼓励与期待,全都透过掌心传递来了。

他忽然很想哭。

他可真没出息。

九月份就是全国大学生运动会,要参加比赛的队员都留校集训,其他队员自愿训练,段宇成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留下了。

没出两天,段宇成转十项全能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某天晚上吃完饭,段宇成回屋躺尸休息。刘杉的宿舍只剩下他们两个,加上来串门的毛茂齐,三个男孩就学校要展开的新项目讨论起来。

刘杉问:“全能教练什么时候来?”

段宇成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回答道:“说是下周。”

毛茂齐说:“师哥真厉害,居然练全能了。”

刘杉嗤笑道:“被跳高淘汰的运动员,厉害个屁。”

因为放假,校园的夜晚变得很静,静得段宇成心如止水,都懒得反驳刘杉。

毛茂齐替师哥说话:“全能很难呢,有十个项目呢,跳高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刘杉怒道:“你闭嘴!”

段宇成躺在床上笑。

“你笑什么?你别嚣张我告诉你!”刘杉瞪着上铺的段宇成,不无嫉妒地说,“罗教真是对你太好了,你现在就是仗势欺人!不对,应该是狗仗人势!……好像也不对。那个词是啥来着,就是仗着宠爱瞎嘚瑟那个。”

段宇成好心提醒他。

“恃宠生娇。”

“对!你就是恃宠生娇!”

段宇成手掌垫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恃宠生娇”这个成语让他陷入沉思。

“……她宠我吗?”

他的喃喃自语被刘杉听到了,气得差点蹦起来。

“你还有脸问?你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人心不足蛇吞象!”

毛茂齐鼓起掌来。

段宇成冷笑一声道:“你没考去中文系真是糟蹋了。”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躺着。忽然觉得身下有些硌,从裤兜里掏出个东西,是之前罗娜送给他的小钥匙扣。

浪花小人举着大拇指,笑得一脸蠢样。

她宠他吗?

她对他很好,不过这种程度算是宠吗?

段宇成虽然年纪小,但也成年了,他能分辨出罗娜对他的感情停留在对一个有希望的运动员的期待上。那是教练对弟子的感情,并不是“宠”,至少不是他想的那种“宠”。

他心里的“宠”是更一种亲密的感情,更细腻,更安宁。就像那天他们沐浴的树荫,或者咖啡的泡沫,桃子的毛绒,亦或者是阳光照耀下她浅红的发丝,和深藏在她毛巾里的体香。

是那种相互看一眼,心就会化掉的感情。

段宇成再次翻身,脸埋到枕头里,耳根发红。

他不是诗人,他只是个习惯于曝露在阳光下的运动员。他没有那么婉约,无法想出更多描绘“宠溺”的句子。

但他感受得到。

就因为他是个习惯阳光的运动员,所以他的这种感受比常人更为浓郁,也更为炽烈。

而且,他二十岁......

枕头里抬起一双狼性的眼。

这是一个可怕的年龄,吃完饭马上会饿,受了伤也很快会好,心念起了就无法无动于衷。

段宇成口干舌燥,月光也无法抚平他的野心。

他患得患失,又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