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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暖和,外面还刮着寒风,风吹散了云,夜空剔透,闪耀着一颗颗寒星。

魏曕站在廊檐下,看了会儿天,这才来到前院。

安顺儿伺候他洗脚时,魏曕想起一事,问:“可有派人去殷家报喜?”

安顺儿笑道:“派了,夫人才生完,金盏就过来叫我安排了,肯定是夫人提前吩咐过。”

魏曕明白,她是怕殷老牵挂。

她爹娘死得早,完全是殷老一手带大的。

过了几日,燕王叫来三个指挥使与魏旸、魏曕,商量三卫所招兵的事,此次抗击金国,燕王的五万人马损失了近七千人,得尽快挑选精壮之士补足。

燕王的意思是,年前就给办妥了。

冯谡、高震、杨敬忠异口同声地应下了。

他们退下后,魏旸也要离开,却见魏曕站在原地不动,似乎还有别的事说。

就在此时,燕王也察觉了,笑着问:“老三有什么事吗?”

魏曕颔首,并不避讳魏旸还在,看着燕王商量道:“父王,七郎庆满月的时候,儿子想请七郎的曾外祖父与舅舅过来吃席,不知您意下如何?”

魏旸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整个王府,没有人把殷家当正经的姻亲,以前逢年过节有什么宴请,也从未给殷家下过请帖。

他还以为老三有什么大事要与父王商议,结果竟是为了这个。

燕王沉默片刻,用眼神示意长子、海公公都退下。

两人告退。

燕王坐在书案后,招招手,叫魏曕走近点。

魏曕绕到桌案,站在父王面前。

燕王打量一眼已经完全长成成年男子身形的儿子,笑道:“怎么,知道疼自己媳妇了?”

魏曕立即红了耳垂。

他可以搬出很多理由,但英明如父王,又怎么会信。

燕王却收了笑,微微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这个儿子:“现在把殷家当亲戚了,以前不当,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觉得你本可以像大哥二哥那样娶京城的名门贵女,觉得我偏心,没把你当回事?”

魏曕脸色大变,跪下叩首道:“儿子不敢。”

燕王哼了一声:“不敢,那为何衡哥儿满月、周岁时你不请人家?”

魏曕看着地面,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自然委屈过。

因为生母的出身,他被大哥、二哥、府里的下人们看轻,虽然那些明显的恶意的轻视都发生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别人以为他不懂,其实他懂。

于是他努力读书勤练武艺,大哥二哥还在睡觉时,他已经爬起来蹲马步了。

他不与大哥比文,凭借出众的武艺被父王看重。

就在他自觉可以与二哥比肩时,父王要他娶一个商户家的姑娘。

大哥二哥都来安慰他,却不知越是这种安慰,越让他心里不是滋味儿。

燕王看着沉默的儿子,忽地叹道:“我知道你委屈,但我不是不看重你,谁让当时只有你在适婚的年纪?咱们拿了殷家那么多银子,总不能叫殷家姑娘给你大哥二哥当妾吧,还是说让殷家姑娘嫁给比她们还小的你四弟?”

魏曕眼眶发热,额头触地道:“父王无需多言,儿子都明白,儿子确实糊涂过一阵,后来您选我进京给皇祖父祝寿,儿子就都明白了。”

燕王点头,扶他起来道:“这都是人之常情,何况你还年轻,更何况,父王很清楚,你之前不请殷老进府,不是你还在怨父王什么亦或委屈什么,你那是好面子,怕再被兄嫂们笑话,是不是?”

魏曕垂眸道:“兄长与嫂子们不是那种人,是我自己虚荣。”

燕王笑了:“原来你也挺会说话的。”

魏曕惭愧地低下头。

燕王离席,负手对儿子道:“虚荣,这世上有几人不虚荣不好面子?父王都能理解,如今你是为了疼媳妇也好,自己想明白了也罢,你能跨出这一步,父王都很欣慰。叔夜你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心胸越大,能容的事越多,前面的路才越宽。”

他没丢过人吗?

都是皇子,太子守京城,他却要远就藩地。

都是藩王,秦王、代王只懂享乐父皇骂完之后仍然继续养着,他频繁往返战场,父皇还嫌他耗费军饷太多,让他自己想办法。

儿子娶商女委屈,他安排这门亲事时难道脸上很有光?燕地哪个百姓不知道他从殷家拿了银子?

厚颜无耻的人才会心安理得地花别人的银子,他做不到。

待到太子病逝父皇宁可封皇太孙也不封他,他更是在全天下面前颜面尽损。

一时委屈可以,天天只记着委屈不委屈的,不行。

要往前看,要学会忽视别人的幸灾乐祸或流言蜚语,专心走自己的路。

这些话,燕王并没有说出来。

可魏曕看着父王伟岸健硕的背影,完全能明白父王的隐忍与豁达。

父王留下他,不是要训他,而是要教他。

“父王放心,儿子都记下了。”

“嗯,给殷家的帖子你自己安排吧。”

“是。”

燕王摆摆手,魏曕自行告退。

走出勤政殿,就见魏旸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他。

“大哥。”魏曕上前招呼道。

魏旸注意到他眼圈微微泛红,叹道:“七郎出生,大哥知道你高兴,可殷家什么身份,你刚刚那么说,不是给父王添堵吗?”

老三一定挨了父王的骂,还被骂哭了。

魏曕迎着他好心劝说的目光,坦然道:“殷家是五郎、七郎的母族,不是外人,父王已经准我下帖子了。”

魏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