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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看着衣橱里那件男式深灰色法兰绒西装,做了一次忍耐的深呼吸。

这是前阵子黎顿开业那天,程浪在不知道她是徐翘的情况下,借给她救急的外套。

她忘了还。而他显然也不是会开口跟女人要东西的人。

原本还有那么些定情信物的意思,在接连被他拒绝,尤其昨天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阴阳怪气了一通后,这玩意儿却变得异常扎眼。

徐翘气鼓鼓地拎起西装,正要把它塞进垃圾桶,猛一个悬崖勒马。

程浪又不会知道她扔了它,看她没还,说不定以为她花痴到连他一件外套都要珍藏呢。

不想联系程浪,她翻出高瑞的名片,发了一条短信:「高特助,麻烦有时间来取走小程总的西装,不要我就扔了。」

高瑞并没有立刻回复,甚至一个多小时过去,酒店的送餐服务都到了,手机还是安安静静躺在一边。

徐翘气没处撒,看着一桌子菜毫无胃口,动几筷就放下了,瘪着嘴给朱黎发消息:「我心情不好,我想去玉锦坊喝酒。」

朱黎:「你不是例假吗?」

徐翘:「闻闻酒味也行。」

朱黎:「今晚我有客户走不开,你找程浪呗。」

徐翘:「我跟他要是能喝酒的关系,我还心情不好?」

徐翘撤回了一条消息。

朱黎:「看到了。你又在他那儿吃瘪了啊?」

徐翘:「闭嘴,不来拉倒,我找别人。」

朱黎:「你还有谁能找?」

徐翘:「……」

徐翘:「我人缘才没那么差!我在收费站也是有一个朋友的!」

——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爹不疼妈不爱,连酒友都叫不到的小可怜,徐翘放出豪言后就付诸实践,把施婳约到了玉锦坊。

可真进了酒吧,看见施婳犹犹豫豫拿着酒水单,问侍应生有没有九珍果汁的时候,她又后悔了。

圈子不同不能硬融,这位老妹真不是来这种地方的人。

最后酒局只能成了养生局。两人坐在散台对着果盘你一瓣橙子我一块梨,惹得四面八方频频侧目。

当然,不排除就算徐翘正常喝酒也会出现同样情况的可能。

毕竟她在这种场子向来十分打眼。

等徐翘推掉第三杯鸡尾酒的邀约,施婳凑近她问:“那些人都是你朋友吗?”

徐翘垂着眼,正专心跟一颗滑不溜丢,戳不进签子的小番茄战斗:“搭讪的自来熟而已。”

“那晚上就我们俩?”

“还要有谁?你想认识我朋友?”徐翘瞥瞥她。

施婳迅速摇头:“我就是好奇,你跟那位程先生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他姓程?”徐翘扬眉。

“啊,上次那个司机叫他小程总。”

哦,徐翘想起来了,程浪接她下班那回,顺带叫司机送施婳去了市区。

徐翘放弃了小番茄,狠狠一签子戳了块香蕉:“干吗提那狗……”

“狗东西!”斜前方一个暴躁的中年男子突然截去了她的后半句话。

那醉醺醺的男人把酒瓶子“啪”一声砸在桌上:“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就仗着背后有老太爷撑腰?十一年,老子给他们干了十一年,到头来被当个屁放了!”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了不得。

徐翘觉得乐,正想瞅瞅是哪位英雄好汉,抬头却见那胖乎乎的男人踉踉跄跄往洗手间去了。

她遗憾地收回目光,继续吃水果,过了一会儿,听见手机震动起来。

一个有点眼熟却没存的号码。

徐翘接起电话,在有些嘈杂的爵士乐声中,分辨出了高瑞的声音——“徐小姐?”

“哦,”她点点头,“原来高特助知道我是谁啊。”

她的语气里带了些“知道我是谁你居然还敢晾我两个多小时”的意思,那边高瑞忙赔罪:“实在抱歉,徐小姐,我在公司加班开会,这会儿刚散,您……”

徐翘听不清他后边的话,起身朝洗手间方向走,到了安静些的拐角才问:“你说什么?”

“我问您在哪里?小程总让我派人来取西装。”

一件西装也特意来取,他还真是要跟她断得明明白白。

“西装在酒店,我人在玉锦坊Muse,”徐翘冷笑一声,“要来赶紧,我很……”

“忙”字还没说完,徐翘眼前一黑,被拐角跌撞出来的一个男人迎面砸了个正着。

她“嘶”地一声捂着额头抬起眼。

男人晃晃悠悠站直,目光落向她脸时似乎有些惊讶,眼神闪烁片刻,回过神来骂道:“长没长眼?还不给老子道歉!”

这声音,好像就是刚才那个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醉汉。

徐翘心里上火,却没逞勇。多年江湖经验告诉她,势单力薄的时候,面对醉汉的纠缠,退一步化险为夷,冲上去脑袋开花。

所以她笑眯眯地说:“对不起啊。”然后快步朝女卫走去,却不想忍让到这地步,还是被一股大力扯住了头发。

电话那头的高瑞在听见徐翘的尖叫时吓了一跳:“徐小姐?徐小姐您没事吧?”

前方程浪步子一顿,站定在集团大楼正门前,回头道:“怎么了?”

“徐小姐在玉锦坊跟人起了冲突,对方的声音……”高瑞皱起眉头,“怎么听着有点像李年达……”

他边说边疾走到程浪面前,打开手机扬声器。

瓶子砸落的响动和男男女女的纷乱惊叫从听筒里先后传了出来,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在说,快叫救护车。

程浪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从高瑞手中抽过手机:“徐翘?”

回答他的,是通话中断的嘟嘟响声。

“报警。”程浪把手机丢还给高瑞,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黑夜里,帕加尼破开深浓的蒙蒙雾霭,风驰电掣般朝玉锦坊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