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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见度很低,他小心再小心,可斜前方有一个被推出的椅子,和别的不在同一轨道。

他看不清。

迈开脚步的时候,方觉夏的腰被一只手扶住,牵引着将他的轨迹偏转了些许。

恰巧避开了那个障碍。

使命达成,那只手却没有离开。定制的燕尾西装裁出腰线,修长的手指自然地搁在上面,仿佛天生就应该如此。

人理所当然会为未知的事物产生情绪波动。

可方觉夏知道他背后是谁。

他仍旧为这已知的唯一而心悸。

一颗心在晦暗的视野里跳得明晰,像忽明忽灭的萤火,安稳地推着他前行。

“找到了。”江淼对了对桌号,“大家坐吧。”

所有人都坐下,顺着站位依次坐下,方觉夏的身边就是裴听颂。会场内并不安静,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还有陆续落座的艺人。

方觉夏没有看他,只轻声开口,“你不用帮我。”

这样的语气连他自己听都觉得有些冷漠了,但方觉夏只能这么说。他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裴听颂是因为已经露馅,他迫不得已。可他从未期待过因为这个缺陷获得裴听颂的“多多关照”,这是他最讨厌的事。

他并不自卑,从没有任何一天因此感到不自信。

很正常,和所有人一样。

所以他不需要区别对待。

裴听颂笑了笑,拿起桌上摆好的高脚杯,倒了些苏打水放到方觉夏的面前。借着短暂的靠近开口,“我没有帮你,我在帮我自己。”

“我知道你很强,不需要我。”他的侧脸被舞台上绚烂的灯光打亮,“但我需要一个营业对象。”

“所以我拜托你,”他看向方觉夏,嘴角带着笑意,“给我留一点发挥的余地。”

方觉夏撇开眼神。

他的心跳得更乱了,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他胸膛,强行拨动藏在里面小时钟的秒针,所以它开始崩溃,开始失灵。

方觉夏喝掉面前的水,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再次抬头的时候,身边经过了一队艺人,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全是眼熟的人。

“七曜居然坐隔壁。”凌一小声开口。

裴听颂闻声,手托着下巴看过去,看见其中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家伙,好像正对着他们这边举起手,卖力挥着,脸上挂着社交性的笑。

梁若。裴听颂心里念了一遍这个相当乏味的名字。

他在冲方觉夏招手吧。

裴听颂扭头看向方觉夏,只见他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微笑着对那个热情的家伙点了点头。

这是很礼节性的动作,裴听颂清楚。不光清楚,他还知道方觉夏远不是这样的人,他会激动,会气到说反话,会因为聊梦想闪闪发光,也会想要依赖其他人。

这是这些人都不知道的方觉夏。

可他转念一想,他认识方觉夏也不过两年,真正相交甚至不足一月。他又了解什么呢。

他低头拿出手机,编辑了一下消息。

没过多久,方觉夏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有些奇怪。

[kaleido裴听颂:你不是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自己听。]

[kaleido裴听颂:分享录音 ]

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要给自己的证据?

没有拿耳机。

方觉夏想了想,脱了外套从位子上站起来,跟队长交代了一句,“淼哥,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去吧。”江淼又补了句,“好像从那个门出去就是。”

方觉夏点头,没有多看裴听颂一眼就离开了。

裴听颂自然是不乐意了,怎么一给他发消息他就去洗手间。但他也不好直接跟上去,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进去。

“没想到我们也能跟七曜坐一起了。”凌一自嘲。

江淼对他示意,让他不要继续,凌一才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不是第一次和七曜有瓜葛。出道那年的年末颁奖,原本kaleido很早就争取到了表演机会,但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却被临时通知,节目名单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表演必须取消。

没有了表演机会,可他们还是得去,坐在观众席上的六个大男孩看完了全场,看到自己三分钟的一首唱跳被压缩到没有,变成了七曜的十三分钟组曲。

他们知道没有办法,谁红谁有发言权。

也是那一场,裴听颂第一次有了自尊受挫的感觉。他明白他父亲当初对他说的,“你的世界太理想了,你应该看一看什么是普通人的生活,什么叫做微不足道。”

会场的明星越来越多,七曜桌的梁若却站了起来,朝着之前方觉夏走的那个门走出去。

“我就是不舒服,凭什么那个梁若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着觉夏嬉皮笑脸。”凌一沉默了没有多久,还是忍不住,尽管他说的很小声,但裴听颂还是听见了。

“他做了什么?”裴听颂问。

路远转了转杯子,“梁若的资质绝对不是As练习生里的上位圈,他能出道觉夏却被赶走,还是以官推的地位出道,这里面总有问题。”

“特别有意思的是,”贺子炎靠在椅子背上,观察着梁若走后七曜团其他人的反应,“他们团的关系好像不怎么好。”

凌一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记得我们快出道时,这个梁若还来找过觉夏,当时就在公司停车场,我取外卖的时候看到了。”

裴听颂皱眉,“发生了什么吗?”

凌一摇头,“不知道。我也看不出觉夏的表情,不过他那天晚上没回宿舍,在练习室睡的觉。”

“别猜了,可能就是朋友。”江淼给他们挨个倒水,“网上还流传过他们练习生时期的合照,看照片……关系挺不错的,笑得很开心。我们都不知情,这些事就别再讨论了,尤其要分场合。”

队长发话,其他人也没法再说什么,大家只好默默地看着舞台,等待着第一个节目。

这个会场的洗手间并不好找,方觉夏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里很豪华也很隐蔽,他走到洗手池边,拿出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小。

太荒唐了,荒唐到方觉夏自己拿着手机笑出了声。

他竟然会因为裴听颂发给他一个录音,大老远离开会场找一个僻静地方去听。

手指正要点开,门口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觉夏?”

方觉夏闻声抬头,看到了走进来的梁若。

“太好了,你真的在这里,我还怕我出来碰不到你呢。”梁若亲切地朝他笑,“我们见上一面太不容易了,你最近还好吧。”

方觉夏握住手机,语气平静,“挺好的。”

“我早上在热搜上看到你的采访了,真厉害。你和当初一样,一点都没有变。”梁若走得更近些,“是不是挺忙的,你知道吗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发微信,想跟你出来吃饭庆祝来着,你都没有回。”

方觉夏笑了笑,他记得自己生日的时候七曜正在日本开演唱会。

但他没有戳穿,“是吗,谢谢你,我很久不用社交软件,收不到这些消息。”

“原来如此。”梁若笑得很灿烂,伸手想要拥抱,但被方觉夏躲开了。

这个动作似乎是令他很受伤,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失落起来,但方觉夏神色自若,他抬脚准备离开。

“我们一定要这样子吗?”

梁若的话令他顿住脚步。

“我们明明是很好的朋友,过去陪着你没日没夜练习的人是我不对吗?”梁若抬头看向方觉夏,眼神中满是委屈,“当初的事我很感激你,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你才愿意挺身而出的吗?现在为什么不理我了。”

“你其实在说谎对不对?你根本就还是在怪我。”

方觉夏没有说话,他不善应付这样的场面,这让他觉得疲累,有点喘不过气。

他不想回忆起过去的经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说服自己,他做的没有错,他的挺身而出没有错,他坚持自我也没有错。

“觉夏,过去的事……”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梁若的辩驳打断,方觉夏抬起头,看见靠在门框边的裴听颂,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梁若扭头看向他,“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有点事……”

“太好了。”裴听颂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单手插兜径直走进去,“我就是要打扰你们。”

梁若忽然间梗住。

“方觉夏。”裴听颂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回我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