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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影也算工作的一部分?”安无咎对此很是怀疑。

杨尔慈尝试点击了一下[电影]部分,但里面果然只有几部很老的电影:《弗兰克斯坦》、《第六日》和《楚门的世界》。

但再想要打开影像文件,就出现提示音。

“请完成你的本职工作,B05!”

杨尔慈只好先点击[修剪工作],出来的却是大量未整理的数据结果。

沈惕见安无咎盯着[电影]菜单下的那些电影名称,于是凑过去问,“你看过这些吗?”

“好像有印象,或许是小时候看的。”安无咎的视线转到他的脸上,好像看到沈惕流露出些许羡慕。

某个瞬间,安无咎感到一种微妙的愉悦感。

但很快就消失了。

没看过其实才是正常的。

他们所处的年代被海量的影像信息所吞没,每个人的节奏都很快,已经几乎不会有人去看完整的、长达两小时的电影,甚至很难听完一首歌,因为网络上有众多的“精选”与“最佳”片段,如同一本书里的punch line被摘抄出来,反复传阅。

沈惕靠近些,“讲什么的?”

安无咎根据自己不甚明晰的记忆,耐心地向他复述这些古老的影片。

“都是很经典的老片,第一部 改编自一本小说,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部科幻小说,讲的是一位狂热的科学家,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学知识‘创造’出一个人,于是经常偷尸体,将不同的尸块拼凑起来。

后来因为一场意外,这个由他创造出来的‘人’真的活过来了,但他却感到害怕,最后酿成悲剧。”

沈惕耸耸肩,对这个故事有着明显很不赞同的态度,“人类好像非常热衷于当造物主。”

安无咎先是不置可否,但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是越认为自己所具备的知识接近于真理,越想试试能不能创造点什么。”

沈惕点了点头,微笑着对他说“Next”。

“第二部 ……”安无咎思考着措辞,“也算是一部关于‘造人’的电影,只不过这次的手段没那么原始,变成了克隆。主角亚当是被克隆出来的人,所以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那里,后来……他就和邪恶势力对抗,经典也俗套的桥段。”

沈惕提出了一个剧情之外的疑问,“为什么电影要叫这个名字?”

安无咎向他解释,“因为传说上帝就是在第六日创造出亚当,也就是第一个人类。”

他以为沈惕会知道,毕竟现在世界形势不好,诸如基督教之类的许多宗教开始复苏,加上没有制约,信徒越来越多。

说到上帝,沈惕想到了一些怪异的画面,一片金色的混沌和无数双混沌中的眼。

他有些轻蔑地想,上帝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伪神而已。

安无咎注意到沈惕陷入一种沉思中,杨尔慈还在分析数据,所以他伸手在沈惕的眼前晃了晃,“你还想听吗?”

沈惕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当然。”

就这么一个动作,安无咎的某根神经骤然跳了一下,他试图将手抽出来,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于是很快速甚至慌乱地向他介绍了最后一部影片,“第三个讲的是……一个人完整的人生都只是一个谎言的故事。”

沈惕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不说话了。

“就这样?”

安无咎点了点头,这次他成功地把手抽了出来。

“对。”

心跳得好快。

杨尔慈看完了数据,在全息投影出来的键盘上操作了很久,终于得出一个结果。

“这个修剪工作……是关于胚胎基因编辑的。”

安无咎转过脸,想说话,又听见沈惕在身后说,“你肯定也记不清了,所以说不出所以然来。下次跟我一起看那部电影吧。”

这算是邀约吗?

安无咎有些混乱,自从他在另一种状态下对沈惕说出那些暧昧的话之后,除了懊恼,他心中还凭空生出一种陌生的慌乱情绪。

这很不正常。

“出去再说吧。”安无咎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

他想,如果自己是一台仪器,那一定也存在某种故障的仪器。

否则为什么只会因为沈惕一个人产生波动值?

杨尔慈相当具有职业操守,直接忽略了两个狗男人之间腻味的对话,将找到的一则视频播放出来。

“这是他们进行基因编辑的过程,而且对象是胚胎。”

视频是很简单的动画,讲解了基因编辑的过程。靶向的工具在双螺旋DNA中定位到需要编辑的部分,进行删除、替换或插入。

这显然是一个宣传视频,上面无所不用其极地夸赞着基因编辑工程的优点,例如可以从根本上免去那些“不治之症”,彻底地敲除致病基因,如同编程一样对人体进行高效改进。

没有任何一项技术是百利无一害的。

杨尔慈介绍说:“事实上这种技术很早就出现过了,应用到有病症的成年人的身上,的确是提供给患者的一种不错的选择,可是在没有反复验证的情况下,直接应用到胚胎和婴儿上面,性质就完全变了。这是各个国家严令禁止的。”

的确,或许通过这种手段,真的可以诞下一个很大概率一生都不会换上不治之症的“人选之子”,但事情永远不会这么简单。

“成人可以选择。”安无咎望向那些不断滚动的数据,“而胚胎是无法拒绝的,他们只能被动接受这种实验。”

听到这句话,杨尔慈点了点头,她一方面无比赞同安无咎话,一方面又再次为这个人的巨大转变而感到不可思议,如果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小时前的安无咎,恐怕不会有这样的怜悯心。

“而且这把基因的剪刀还远远够不上普遍应用的精准度,出错的概率很高,那些数据你看到了,很大一部分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失败,这里的失败背后是一个生命。

基因编辑的实验看似很短暂,几分钟就可以搞定,但是被动成为受试者的这些胚胎会慢慢长大。研究者为了得到编辑后的结果,无论这些人愿不愿意,他们这一生都将成为被观察的实验对象。”

果然。

安无咎明白了,这就是楚门的世界。

沈惕提出了另一种猜想,“那被编辑了基因的胚胎,如果像普通人类一样繁衍后代,一代代下去,会出现多米诺现象吧?”

杨尔慈看向他,“不排除有这个可能。这里就有模拟实验的结果,通过计算机的上亿次测算结果来看,也是存在基因突变可能性的,而且是出现在整个人类基因池中。”

全息投影中出现一整片蓝色的光点,其中星星点点地出现红色,然后红色的光点愈来愈多,以极快地速度结合和扩散。

她顿了顿,“这就是为什么有人曾经呼吁,让接受过胚胎基因编辑的人不要生育后代,以免污染基因池。”

安无咎立刻说,“这是不公平的,他们也是人,不是实验材料。”

这样的话听起来格外的心酸。

每一个被人为地制造出来的产物,都没有主动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基因编辑婴儿也好,克隆人也好,他们都不过是违背伦理的牺牲品。

“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技术在错误的时间点被应用,他们随时都有可能遭受这种技术不成熟带来的后遗症。被敲除的部分基因或许有可能致病,但更有可能承担极为重要的生理功能。”

沉默间,沈惕先开了口,“应该不止这所收容中心做过相关的地下研究,但是碍于全球大小国家和卫生组织的反对,所以没有办法曝光,如果可以,说不定第一时间就宣告超出大众想象的实验结果。”

比如一个突然出现的弗兰克斯坦。

“肯定的,科学狂人一直存在,被阻止是正确的。这些人总认为自己是为了人类的大步前进而努力,狂热的科学信仰和利益追求早就打破了他们对未知的敬畏。”杨尔慈说。

“人类当然需要前进,但不是不择手段地前进。”安无咎盯着那些冰冷的数据。

没有约束,潘多拉的魔盒总有一天会被打开。

杨尔慈正欲打开第二个工作空间,也就是[完美复制]。

“我好像已经知道这是什么……”

突然,全息投影消失了,缩回到那个球里,而球也一下子不见,来不及捕捉。

房间内一瞬间陷入黑暗,和外面的回廊一样,紧接着,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

提示音重复发出警告。

“压迫停止,动力系统故障。”

“是有人动了吗?”

杨尔慈刚说完,突然见脚下一空。

黑暗之下,他们三人落入未知的空洞之中。

与其说是空洞,不如说是一个传输隧道,很快,安无咎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黑暗之地,双脚踏踏实实落到地上。

“你们现在就在这层楼的最中心。”

不是人造出来的缺乏感情的合成语音,安无咎很快分辨出来,这是第二层里那个疯兔子的声音。

“没想到你们会挺过这一关,之前的人早就死了,真是要恭喜各位了。不过可惜,你们的同伴们,没有遵守规定哦。”

四周围渐渐地亮起,安无咎这才发现,他位于一个小小的房间之中,洗手间隔间大小,没有窗子,门从外面上了锁。

“所以,你们不得不再跟我玩一个小小的游戏咯。只要赢了,你们就可以顺利离开,输了的话,你们的同伴或许不会立刻死掉,但一定会变得不完整。”

“而失败的你们,就会被一直困在这个小房间里,直到游戏结束。”

“明白了吗?我可爱的朋友们。”

回廊四角的四人始终保持联络。

吴悠一直试图碰耳廓上的传声器,想要联系上他们三人,但始终没有任何讯号。

“对了,”南杉忽然想到了什么,“乔希,你是不是找到了扑克牌?”

“嗯。”乔希大声回应,“那个里面有六张数字牌,一张Joker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