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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益柔一瞬间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就是天意。某些人杀心这么重,我还是把两次增加血条的技能都用在自己身上吧。”

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打开自己的游戏面板,在上面点了点,面板发出嘀声,“万一晚上又出现复活的邪教徒,把我这一条小命杀了怎么办?”

安无咎轻声开口,“如果你用了,最后的奖励积分会少一万积分。”

一万积分并非是小数目,很有可能本轮游戏的奖励积分都没有这么多。

“没事儿,我已经用掉了,能奶就奶,活着最重要。”她故意朝杨明那头说,“我可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有技能又能怎么办。死了都没用出去,可太亏了。”

只要活到明早九点,一切就结束了。

无法发起决斗,杨明又气又恼,认为是自己情绪上头才会失算,上野的四条命太难磨,应当把最后一次决斗的机会留给钟益柔。

但他也清楚,就算真的把决斗机会用在钟益柔身上,她也可以给自己续命。

无论如何,这一夜都必将如此过去。

八个人之间的欺辱、恶斗、猜忌和尔虞我诈,在明早圣乐的奏响后,必然终结。

这是最后一晚。

沈惕喝下最后的水,独自躺在床上。

离开会客厅时,时钟显示着11点45分。他很想待在那儿看一次整点的样子,看看石英钟下的对开小木门里会冒出些什么。

但那个时候就要进入强制睡眠了,他还不想在最后一晚倒下去。

他的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木质床沿,发出有规律的声响,和远隔长长甬道的时钟秒针吻合。而他的目光却四处游移,最终定格到手腕上。

手铐磨出的痕迹没有完全消除,想条快要愈合的疤痕似的,停留在皮肤表面。他抬了抬,似乎在回味之前的牵扯。

被牵制住的感觉很陌生,但并不坏。

他想到进入安无咎房间的那晚,他对自己说。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催眠气体释放的瞬间,沈惕敲击的手指骤然停住。

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想通了什么。

所有纷乱的思绪在这一刻通通汇聚。

他就像是一只和毛线球作对的猫,不停地找,不停地用爪子挠,却在某个瞬间突然看见了那个不易察觉的线头。

然后他笑了,在强制入眠之前。

今晚一定能做个美梦,沈惕想。

第五天的早晨,安无咎几乎是在药效散去的第一时刻清醒,睁眼后便径直来到会客厅。

秒针还在一点一点地移动。

早上6点23分。

他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于是无所事事地做了些无聊的事。

很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现。这是决定命运的最后几小时,哪怕是有强制入眠的气体,巨大的求生欲望也无法令人睡得安稳。

杨明是第二个到的人。

他环视一周,发现钟益柔还没出来,又不断地往会客厅的石英钟上扫视。

钟益柔出来的时候刚过8点不久,奇怪的是,她这次没有换旗袍,也没有变换发型,甚至连妆容都没有画,神色慌张。

“昨晚睡前我把两次加血条的机会都用在自己身上了,应该有三个才对。”钟益柔点开自己的面板,“可我昨晚掉了一个血。”

她头上显示着如今的血条数,的确,只剩下两个。

老于喃喃道:“邪教徒果然还在我们中间……”

一旁的杨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反倒放声大笑。

管他什么邪教徒不邪教徒的,现在就是时机,钟益柔只剩下最后两条命,一定要速战速决。

“沈惕!”他回头对靠在墙壁上的沈惕施以信号,“现在就上。”

此刻的杨明不愿自己发起决斗,因为如果是这样,沈惕或许会突然反水,自己只有一条命,必须稳妥行事。

大概是出于合约规定,沈惕没反抗,“我,对钟益柔发起决斗。”

圣音立刻回应,“玩家沈惕向玩家钟益柔发起决斗。”

“请尽快应战,计时五分钟。”

钟益柔踏入猩红光幕中的那一刻,神色很慌。她不住地扭头看向其他人,无法拒绝决斗的她希望可以获得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帮助。

第一个站上去的是安无咎。

他步伐不疾不徐,踏入决斗阈,在钟益柔的身后站定。

沈惕盯着安无咎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笑意。

决斗阈外的杨明开始肆无忌惮地嘲笑起他来,“沈惕可是有八个血条的,你这一个血条算什么?是想寻死了才主动上来的吗?”

安无咎没有说话。

杨明心中不悦,但仍旧在算计。

安无咎站队钟益柔,那暗恋他的老于为了不让安无咎死,必然也会站出来。这样一来,他们一方的血条总数就是八个。

沈惕这边可以让吴悠也上去,算上自己的一个血条,总共13个。

碾压式胜利。

可就在杨明稍稍安心之时,第二个人走了上来。

是在杨明阵营埋伏已久的吴悠。

他就这么眼看着吴悠进入决斗阈,一步一步朝钟益柔走去,最后驻足在安无咎的身旁。

杨明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吴悠!你在干什么?”

帽檐下,吴悠的表情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只是低声说,“钟益柔的红线连的是我。”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她连的是你你就要帮她?”

“她帮过我。”吴悠面不改色,继续扯着理由。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当初是瞎了眼了帮你!”杨明怒不可遏,但他努力地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状。

沈惕这一方是8个血条,对面算上老于,也是8个。

不行,时间不多了。一定要杀了钟益柔。

没等决斗阈外的老于行动,杨明就率先迈步,来到沈惕的身边。

“这可是你自己要和我作对的,一旦进了决斗阈,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圣音出现,“是否还有其他玩家加入本轮决斗?”

此时此刻,决斗阈外只剩下老于一个人。安无咎转过脸,看向他。他的表情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好像是刻意地与自己的眼神避开一样。

同样的,他也回避了圣音的问题。

“阵营选择结束,决斗阈关闭。”

此刻的杨明仿佛已经获得了胜利一般,大笑着,“连你的红线都不愿意帮你了!这就是你的命,安无咎!”

安无咎也在思考老于此举的缘由,尽管他从未认为自己可以做到算无遗策。但老于的放弃还是令他意外。

“为什么?”在系统选择武器的间隙,他看向老于,眼神之清澈,在这个角斗场显得格格不入。

“你问我为什么?”老于也望向他,眼神中竟透出一丝报复的意味,“你为什么换我的线呢?”

只一瞬间,安无咎就明白了。

他扭头,看向沈惕。

杨明对安无咎注定的死已经充满了期待。

“还说什么废话?赶紧说说自己的遗言吧!”

滚动的武器栏终于停止。

“本轮决斗双方武器均为武士刀。倒计时,开始。”

在倒计时结束之后,沈惕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刀光从安无咎白皙的脸庞闪过。

他是矛盾的,决斗阈中的安无咎只剩下最后一条命,他不愿让他死。

另一方面,他似乎又是相信眼前这个人的,他知道无论是怎样的状态,善良或是邪恶。此刻这个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安无咎,都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没有攻击安无咎,而是略带划水性质地攻击其他的人。

安无咎也奇怪,尽管自己此刻是正常状态,但他好像不像第一次那样,在面对决斗的时候出现强烈的应激反应了。

即便如此,安无咎依旧没有主动攻击,反而是在保护吴悠和钟益柔。

刀尖挥至安无咎眼前的时候,沈惕轻声开了口,声音与带起的冷风一同近在咫尺,又瞬间停驻。

“你在想什么?”

安无咎用自己的刀架住他的,抵挡攻击。

一句很轻很缥缈的话,落到沈惕耳侧。

“你很快就知道了。”

很快是一种相当复杂又十分主观的时间概念。

很快,他们这种不平衡的决斗面临结束,弱小一方的血条在快速地流失。

在安无咎试图保护钟益柔的时候,杨明偷袭到他身后,手中的武士刀闪烁着寒光,从安无咎的后背狠狠刺进去,洞穿他的身体。

拔出长刀的那一刻,血飞溅而出,溅在沈惕的风衣上。

几乎下意识的,沈惕便伸出手臂,揽住了背对着他们、即将跪倒在地的安无咎。他清楚地看到,安无咎头上的血条正在快速流逝。

“你就一个血条,死了就没了!”杨明手一松,淌血的刀落到地上,发出金属的铮鸣。他大笑着,如同疯癫一样,大喊着“我赢了,这次终于是我赢了”。

吴悠冷冷地盯着杨明,按照安无咎教授给他的方法,在心中算了算时间。

霎时,整个地堡奏响唱诗班的乐章,圣洁的音乐传到每一个人的耳畔,鼻尖嗅到的却是抹不去的血腥气,如同一场血色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