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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朝方芙兰挥挥手,往绥宫的方向去了。

云浠到了兵部,原本只是想打听打听忠勇侯旧部如何安置,然而她如今升了校尉,很得今上看重,加之她近日寻回程昶,立下大功,兵部的人见是她来,不敢怠慢,把她递上来的名录瞧过后,分派人手去礼部、接待寺、枢密院一应做了协商安排,当即就把忠勇侯旧部回京后的安置问题妥善解决了。

冬日的天暗得早,这么一番折腾,待云浠从六部衙门里出来,外头已暝色四起了。

宫楼各处点起灯火,煌煌殿宇在这暮色火光里显得巍峨不可一世,云浠和兵部的一名小吏由内侍官引着从绥宫的小角门出宫,不期然间,只听绥宫正门悠悠开启,三辆极其华贵的马车先后使入轩辕道。

沿途的巡卫与内侍纷纷退到道旁行礼,云浠与兵部小吏站得很远,遥遥对着三辆马车拜了拜,就听一旁的内侍道:“想来这马车上头坐着的,正是琮亲王殿下,陵王殿下、郓王殿下与三公子呢。”

兵部的小吏一整日都泡在衙门里,不清楚外头的动静,于是问,“亲王殿下与三殿下、四殿下怎么一齐进宫了?”

内侍像是闻得了什么新鲜事,张唇讶了讶,才解释:“大人竟不知么?今儿早上三公子回京,圣上在延福宫设了家宴为他接风,听说连太皇太后也来哩。”

这些都是这魏巍深宫里,顶顶尊贵的人了。

兵部小吏听了这话,不敢多议,与云浠一起等马车悠悠驶过轩辕道,折往东面去了,才默不作声地从小角门离开绥宫。

因赴宴的人少,延福宫的宴席摆得简单而精致,太皇太后捻着箸,对程昶笑道:“你这大半年非但转了性,连口味儿也与以往大不同了,且来尝尝,桌上的这些可都是你喜欢的?”

程昶应“是”,看满桌清淡菜式,随意拣选了一样入口,称很喜欢。

皇贵妃抿唇笑道:“瞧皇祖母您说的,明婴小时候住宫里,是皇祖母您带大的,他的口味您还不清楚吗?这些肴馔都是您今日亲自盯着寿膳堂做的,他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这是家宴,昭元帝与琮亲王几人闭口不谈政事,难免话少,宴席上想要和乐,势必就要有会说和乐话的人,皇贵妃是其一,贤德二妃亦不遑多让,陵王郓王是晚辈,却也懂得哄太皇太后与昭元帝欢颜,一场家宴吃下来,倒也其乐融融。

宴席将末,太皇太后又向程昶招招手:“昶儿,过来。”

有眼力见儿的内侍当即便在太皇太后边上加了一席,太皇太后拉过程昶的手,慢悠悠地笑道:“余衷家的二姑娘,周洪光家的五哥儿,你还记不记得?”

余衷这个名儿程昶没听说过,周洪光,仿佛是吏部哪个当差的。

终归他不是真的小王爷,人一直认不齐全。

程昶是以模棱两可地答:“印象不太深了。”

太皇太后笑道:“不怪你印象不深,余衷家十二三年前就搬离金陵了,周家几年前当差上头犯了糊涂,被你皇叔父好一通罚,这些年大概是觉得没脸,也不递帖子进宫来看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朽了。”

程昶道:“太皇祖母老当益壮,龟年鹤寿。”

“就你嘴甜。”太皇太后又笑,“不过我也是前一阵儿才晓得,你皇叔父去年就把余衷招回来,眼下在太常寺当差。你这两个月生死未卜的,我这颗心哟……”她伸手抚上自己胸口,“一直安不下来,闭上眼就是噩梦,想着我的昶儿究竟在哪里呀。后儿还是你皇叔父晓得了这事,回头跟余衷打了声招呼,把他家二姑娘接进宫来了。凌姐儿,你记得吗?小时候,你,她,还有周家的五哥儿,常在我宫里一块儿玩闹,且每年呀,你们就盼着太皇祖母能带你们上明隐寺去,到了明隐寺,你们可开心了,漫山遍野地疯玩儿。”

程昶从太皇太后的话里听出头绪,余和周都是异姓,这些异姓人家的娃娃能进宫伴在太皇太后身边,只能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了。

程昶道:“左右是有亲故的,他们既在京城,太皇祖母倘想他们,把他们召进宫说话就是。”

“说的是呢。”太皇太后道,“我还想着,趁我这身子骨还能动弹,再带你们仨上明隐寺一趟去,可惜,不能够了。”

明隐寺是皇家寺院,十余年前一场血案,早已荒弃不用,而今凡祭天祭祀等事宜,早已改去白云寺。

提起明隐寺,座上一应人等都安静下来,所幸家宴也已用得差不多了,昭元帝停了箸道:“天色不早了,皇祖母早些安歇吧。”又笑着说,“您的大寿就在近前,寿宴当日还有得劳动,要多将养着。您思念明婴,他近日无事,让他常进宫来陪您说着话就是。”

言罢,与琮亲王、陵王郓王一齐起身先送了太皇太后离席,尔后才自行迈步往宫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