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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惟清神情渐渐冷淡下来,道:“我们三日后回归元剑宗,在此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闭门思过吧。”

说罢伸手一挥,一道禁制出现,将乔宣关在了屋子里。

乔宣站在屋门口,哦豁,他被关禁闭了。

今日真是出师不利,谁能想到,华澜竟然也和前世有关呢?

乔宣幽幽叹了口气。

………………

乔宣的第一世情劫,在1000年前。

那一世他名为容宣,生在凡界南樾国,是当朝容太师的嫡亲小孙子。

南樾国同东崇州不同,并非修行之地,而是凡人国度。

当时的南樾国国君昏聩无能,外戚掌权朝局不稳,镇国将军军功赫赫把持朝野,他的妹妹又是一国皇后,镇国将军野心勃勃路人皆知,然敢于谏言的人都被杀了,以至于整个朝堂风声鹤唳。

皇后娘家权倾朝野,宠冠六宫,但自己却一直无所出,于是收养了一个小皇子。

这个皇子萧律,后来成为了南樾国的皇帝。

也是乔宣的情劫对象。

萧律生母位份低下,母子两人朝不保夕,母亲意外死亡后,他被带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告诉他,他的母亲是病死的……可萧律知道不是的。

那时候,萧律只有五岁。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想活下去,就要假装不知道真相。

他将仇恨埋藏在心底,故意表现的平庸无能,对母后言听计从,对将军尊敬有加,他活的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尽量让对方认为他没有威胁,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只是镇国将军和皇后扶植的——一个傀儡罢了。

做傀儡,就要有做傀儡的样子。

他一直扮演的很好,在他十七岁那年,又顺理成章的被推上太子之位。

至于他的其他兄弟们,自然是早就死的死,疯的疯了。

几年后,他的父皇病逝,他登基为帝,为了让太后和镇国将军安心,他娶了镇国将军的女儿为后。

继续做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

然而身为天子之尊,萧律又如何甘心做一个傀儡,在仇人的手下苟且偷生呢?且镇国将军残暴贪婪无度,南樾国民众民不聊生,这一切都让他不甘于此。

但贸然对抗,不过是死路一条,他必须忍辱负重。

好在当朝之中,反对镇国将军的不在少数,萧律并非是完全孤立无依的,而容太师,不但是萧律的老师,也是萧律最坚定的支持者。

容太师为人清正,刚直不阿,当年先帝尚在之时,便是少有的敢于直言进谏的老臣,先帝对他一直十分敬重,更是让他担当太子太师,萧律天生聪慧,又心怀天下胸怀抱负……也就是那时,两人结下师生情谊。

先帝去后,萧律为了避嫌,不引起镇国将军的怀疑,表面上和容太师渐渐疏远,暗中却经常去老师家中商议。

当然这些事情……容宣是后来才知道的。

容宣是容太师最小最疼爱的孙子,因为从小体弱多病,腿脚不便,所以一直养在府中极少外出。

少年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却只能从书中杂记、以及亲人仆从的口中了解外面的一切。

他的世界很小,很单纯,只有容府那么大……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男子意外闯入了他的世界。

那天他待在自己的院落里,正要挖坑埋下自制的桃花酿,结果因为腿脚不便,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正在苦恼之极,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沉稳有力的手臂将他抱了起来,容宣一抬头,便看到一个儒雅俊美的男子,男子眼神关切的问:你没有事吧?

容宣少见外人,又见男子这般好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道谢说没事。

他正准备自己继续,谁知男子却没有离开,而是笑意盈盈看着他,主动提出要帮他。

容宣看他谈吐不凡衣着华贵,许是父亲的贵客,怎好意思让客人给他帮忙呢?谁知道男子半分也不介意,笑着向他讨了半壶酒做报酬,便挽起袖子帮他挖起坑来。

容宣怔了怔。

他托腮坐在轮椅之上,看着俊美矜贵的男子,从容淡定的,帮他埋了那坛桃花酿……

男子忙完就准备离开,容宣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道,你要不要歇会儿?喝口茶,下盘棋?

他眨眨眼睛,有些期待的看着对方,其实是难得有人过来,想让他陪陪自己……

男子看他片刻,忽的笑了,声音低沉悦耳,说好。

那天他们聊天、下棋、泡茶……时间过得比往日都要快,直到容宣的父亲找了过来。

容宣的父亲是容太师嫡长子,也是当朝礼部侍郎,平日在容宣面前颇有威严,然此刻面对男子却态度恭敬,视线一扫院子里的模样,少见的严厉的看了容宣一眼。

容宣脖子一缩,心道这人果然是父亲的贵客,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傲,而且谈吐风趣又平易近人,今日和自己说了许多外面的趣事,而且无论自己说什么,男子都能和他接的上话,可见有不少爱好想通之处……

容宣第一次,遇到这么聊的来的人。

临别之时,竟有少许不舍,眼看对方就要走了,容宣忽的开口:你以后还会来吗?

他说完心情忐忑不已,不敢看父亲的眼睛,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

谁知男子回头笑了,眉眼温柔,说好啊,你说起的那本寻不到的百山居士手记,我刚好有一本,下回给你带过来。

容宣惊喜不已,连连点头。

只是聊天时随口谈了一句,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留意到了。

他的父亲似乎有些顾虑,想要劝阻,但最后只是对他道,萧公子身份尊贵,让他日后和萧公子相处,切莫逾矩失礼。

容宣只是腿脚不便,脑子又不傻,当然看得出萧公子身份尊贵,但他们交朋友只看投缘与否,和身份又有何干?再说自己又不会对朋友失礼。

萧公子信守承诺,几日之后,在容宣的期盼中,带着百山居士的手记过来了。

容宣高兴极了,像是得了宝贝的孩子,连连道谢。

萧公子说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你以后叫我萧大哥就可以,称呼公子有些过于见外了。

容宣欣然应允,其实他也觉得这样更好。

自那以后,萧大哥就经常过来。

萧大哥每次过来这里,都会给他带来孤本、曲谱、小吃、零食、机关玩具……

萧大哥谈吐风趣,博学有才,天文地理什么都懂,容宣特别喜欢和他聊天,听他说外面的事情,萧大哥口中外面的世界,如此缤纷多彩,令他心生向往。

渐渐的,萧大哥的到来,成为容宣枯燥乏味生活的最为期待的一件事。

萧大哥的出现,让他的小小一隅天地,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容宣不清楚这种感情是什么,但是他总是,期待着见到他……

期待着对方的出现……

这段时间,对容宣来说,快乐而简单。

然而好景不长,灾难来的毫无预兆……亦或者早有端倪,只是容宣被保护的太好,没人告诉他这些事罢了。

那一天是个雪夜。

容宣将将入睡不久,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寒风从陡然推开的门,无情的涌了进来,他迷茫的揉揉眼睛,看到他的父亲和大哥走了进来。

他那素来稳重的父亲,还有温厚的大哥,此刻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还隐隐有一丝悲哀之意。

容宣虽然足不出户,却并非什么都不懂,他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很为难的事情,连忙询问,但父亲和大哥却一言不发,只是吩咐小厮给他换上衣服,不顾他的反抗,要将他连夜送出去。

临走之前,父亲只说了一句话:以后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是谁。

那一瞬间,容宣意识到——今日离开,便是诀别。

往日他总是缠着父亲和大哥,为了能出门而撒娇耍赖,但因为他身体实在太虚弱,父亲和大哥总是不同意,只会在被他求的实在无奈的时候,才千叮万嘱的许他出去一次。

可是今夜,一切那么匆忙。

没有往日的殷殷嘱咐,没有平时的小心翼翼,一切都如此的匆忙狼狈。

容宣知道自己要被送走了……

可是他不想走,他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总是吵着要出门,他死死拽着大哥的衣袖,哭着说我不出去了,以后都不出去了,我会乖乖留在家里,我会很听话的,你们不要赶我走……

然而向来呵护他如眼珠子的大哥,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无情的推开了他。

容宣很是绝望,他哭着说,那我们一起走,一起走好不好。

可是没有人和他一起走。

就连陪伴他多年的小厮,那个有些拘谨胆小的男孩,也换上了他平日里的衣服,对他笑了笑,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

只有他被送了出去,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和大哥的身影,淹没在大雪纷飞的夜里。

府中的侍卫抱着容宣,脚步飞快的踏入夜色之中。

容宣哭着伸出手,但是除了一片雪花,什么都没能抓住……

外面很冷很冷,寒风入骨,黑沉沉的天幕像是呼啸的深海,无情的将他的世界碾的粉碎,他一直想要去外面,但不是这样的方式,也不是这样的时候。

漆黑的夜里,没有半点光亮,容府一片黑暗,一阵噪杂过后,变得无声无息。

侍卫死死捂着容宣的嘴,见他终于不哭闹了,让他安安静静留在这里,他去查探一下情况就回来。

容宣点点头。

侍卫离开了。

容宣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寒冷如同一根根针,扎入他的指尖,他冻的几乎没了知觉,但却恍然不觉一般,就这样,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向着家的方向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