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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两位精准的外科手,改衣服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折腾了好几次,加长袖子就是缝得不行。

正在这时,魏璋带着柳巧到了门诊三楼,都是成年人,短短的路程足以平复内心的愤懑。

魏璋打趣道:“哟,花主任,罗医生,你们还喜欢缝补?”

罗医生默默开始拆第六次线,完全不理。

花主任扫了一眼魏璋:“魏七郎君,你行你上。”

魏璋乖乖后退一步:“奴不行,花主任见笑了。”

柳巧赶紧行大礼:“见过医仙。”

花主任和罗医生互看一眼,觉得这位穿保洁衣服的大郢女子可能是希望,问:“不知你会不会制衣?”

柳巧连连点头:“奴会,家里缝缝补补的事情都是我来做。”

罗医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你能听懂我们说话?”

“奴到医馆半月有余,听得多了就会了,”柳巧的脸上有泪痕,眼睛和眼尾还泛着红,笑得像雨后春花般温润,“不知医仙要做什么?”

罗医生把束缚衣的原理和用途说了一遍,其实就是衣袖加长到能当绳子使的程度。

柳巧在看完罗医生的比划后就明白了,立刻拆开、对合……只忙活了一刻钟,就把对接的长袖部分收拾得服服贴贴。

收拾完以后,柳巧把凑和版束缚衣交到魏璋手里:“魏七郎君,您扯一下。”

魏璋用力试了试,缝得够结实,病号服也够牢,不错。

花主任和罗医生顿时放心多了,看护的人既精通大郢语、还会说普通话,束缚衣也有了,今晚可以放心休息了。

罗医生带着柳巧去了单人病房,花主任和魏璋跟在后面,开门一看,白发老媪连手指都没动过。

然后,大家发现了异样,因为不止白发老媪,就连柳巧都一动不动,啊这……这是什么奇怪的连锁反应?

罗医生轻拍柳巧的肩膀:“柳娘子,你还好吗?”

柳巧刚止住五分钟不到的泪水再次落下,跑到老媪跟前,握住她干瘦的手,哽咽着问:“刘阿婆……是你吗?你的头发怎么全白?发生了什么事啊?”

“刘阿婆,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柳巧,我们两家是邻居,小时候扭了脚踝,还是你替我按好的,刘阿婆……你看看我啊,我是柳巧……”

“我出嫁的时候,你还给我添了妆的……刘阿婆,你不记得我了吗?”

白发老媪仍然一动不动,但从没有生气的木僵状态,透出些许活人的气息,仿佛被掏空的躯壳重新注入了灵魂。

罗医生见状直奔心理咨询门诊,拽着莫医生往单人病房去,走得飞快,边走边说:“有反应了,在急诊做保洁的大郢姑娘是她的邻居。”

“不停地和她说话,老太太总算有了点人气。”

这下,莫医生走得比罗医生更快,第一时间冲进单人病房,就被跪到自己面前的柳巧吓了一跳,虽然听许多医生说过受大礼的惊吓,但亲身经历更震撼。

“女医仙,刘阿婆怎么了?她生病了吗?为何连我都认不出来……”对柳巧来说,失去所有亲人、屋子被毁以后,忽然遇到邻居刘阿婆,真是比梦还美好的事。

可……怎么也想不到,美梦的背面是恶梦。

对莫医生来说,穿越即休假,哪个大郢病人会上山看心理医生,所以大郢语基本没学,看柳巧的眼神有些心虚,虽然悔得肠子都青了,也只能求助似的看罗娟。

多年好友的默契,罗医生一眼看穿,给莫医生翻译完。

莫医生把柳巧扶起来,解释:“人遇到非常可怕的事情,有人会逃跑,有人会惊叫,也有人僵在原地……就像这样,出现在这样的情形,有人会因为亲人而唤醒,有些人则不会。”

“刘阿婆因为你的出现,已经有很微弱的反应,你就这样陪她说话……也许,她可以慢慢恢复。”

“今晚很关键,我在这里和你一起守。”莫医生暗下决定,休假式穿越正式结束,该干点正事儿了。

罗医生不可思议地看着莫然医生:“你认真的?”这个全院作息最健康的医生,竟然主动提出上夜班,啧啧啧……

下一秒她就想通了,毕竟,很可能再没第二个心理科病人了。

莫然在罗娟的解释下,告诉柳巧:“多讲以前高兴的、或只有你们知道的事,尽量说得慢一些,清楚一些。”

罗娟又告诉柳巧,照顾刘阿婆眼睛的注意事项。

柳巧认真点头,拉着刘阿婆的手,开始讲小时候的趣事。

罗娟今晚不是夜班,明日一早还有手术,不能陪莫然,思来想去,到食堂替她们领了三份饭盒,送到单人病房,又从门诊仓库拖了两张折叠陪护椅到病房。

一切都安排妥当,罗娟才放心地回值班房休息。

花主任和魏璋见一切稳妥,也各回各路。

魏璋一步一步走到三楼的自动扶梯口,因为心里有事差点一脚踩空,刚好被崔五娘看见,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崔五娘既有些担心,又带着些打趣:“魏七郎君,是不是有些想念以前闲散的日子?”忙得黑眼圈一日比一日明显。

魏七郎君摇头,所谓的闲散日子,闲散不闲散,只有自己知道。

但魏璋面对崔五娘,无论何时何地、哪怕累得就地能睡着,也要聊上几句:

“你是否觉得飞来医馆的女医仙特别耀眼?不论是主任、医生、护士长还是护士,虽然分工不同,但工作起来都那样有条不紊,沉着从容。好过太医署大部分医师。”

崔五娘笑着摇头:“魏七郎君,你这话要是被阁老国公们听见,怕要拖出去挨板子。”

魏璋嘿嘿:“在他们面前当然不能说。”

崔五娘:“据奴所知,女医仙们自幼读书,既聪慧又努力,不然她们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大郢语?”

不得不说,崔五娘打心里喜欢、羡慕和敬佩飞来医馆的女医仙们。

魏璋沉默。

崔五娘不由地叹气:“大郢女子聪慧的不少,但又有几人能读书习字呢?想当初,阿耶让奴和阿兄们一起读书,私塾老师还不同意,说什么女子宜室宜家……”

“要不是整个国都城都知道阿耶脾气不好,那位老师迫于重压,才勉强同意教我。”

“谁知,每次考试奴都是第一,越这样,老师的脸色越难看,因为他只喜欢看大阿兄考第一。”

魏璋忽然接话:“所以当时你听说,我在春试连睡三场,一定觉得此人朽木不可雕!”

崔五娘这些年什么风浪都见过,注视到魏璋复杂眼神,回答得斩钉截铁:“是,阿兄们上课打瞌睡奴都受不了,更别提春试睡着的。”

魏璋显出一个非常满意的笑容,打了招呼,眯着眼睛直奔急诊二楼留观一室。

崔五娘走回抢救大厅,向太子禀报:“殿下,那位老媪已安排妥当,说来也巧,柳娘子与她曾是邻居,现在能陪在旁边,真是再好不过了。”

太子微一点头,又拉上床帘,打开床头灯,在A4 纸的“灭佛”二字下面另起一行,柳巧携诉状喊冤,待详查。

写完以后,太子招来守在外面的旅贲军队正,给他看诉状,然后下令:“速回国都城,核查除夕夜城城南光行坊的火事,看这些摁下手印的人有多少还活着,再去京兆府武侯铺查看有无记录?”

“是,殿下!”旅贲军队正应声而出,虽然他一直守在外面,但是该听的一个字都不少,虽然知道大般若寺行事猖狂不是一天两天,但在柳巧悲愤的讲述中,仍然觉得毛骨悚然。

太子在纸上写写画画,又准时搁笔休息,依然是最听话的病人。

……

门诊大厅的电子钟显示十一点半,巨型电子屏上红字显示:“飞来医馆第七项任务完成26/126,完成率20%。”

整座门诊大楼,只有三楼眼科那一层有亮光。

柳巧已经把搬家前,儿时趣事、以及与刘阿婆独处的事都讲了一遍,现在口干舌燥,嗓子像着火一样。

莫然严密观察着刘阿婆的一举一动,柳巧拉着她的手说事情,对她来说是个良性刺激,至少在听讲过程里,她的呼吸平稳,偶尔在高兴时呼吸急促。

总之,白发老媪刘阿婆正逐渐摆脱深抑制状态,夜晚那粒小药片喂起来比下午顺利得多,柳巧对她尽心尽力。

可是,仍然不够,仿佛一位画上美人,需要一笔点晴才能鲜活起来。

莫然环着双臂靠在陪护椅上沉思,到底还缺什么呢?

正在这时,病房外忽然亮光一闪伴着蹬蹬的脚步声,莫然和柳巧都知道,这是医院保安在夜巡。

忽然,僵坐的刘阿婆张了张嘴,惊恐地注视着病房门上方气窗的亮光,大声咳嗽起来,柳巧听到了微弱的声音:“救命,快,快,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