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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酌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他太疲倦了,闭上眼睛坠入了黑沉的深眠。

·

与此同时,数万公里以外。

教堂十字架下。

一小片水波纹状的镜子悬浮在荣亓掌中,镜中画面终结于暴涨的白光,随即因果律吞噬了全部视野。

“……”

荣亓无声地呼了口气,反手解除异能,镜片消失在了空气中。

“苏寄桥就这么死了?”野田洋子难以置信,半晌气愤地脱口而出:“他明明与您做了交易,答应我们把沈监察带回来,他——”

“不奇怪,”荣亓淡淡道,“他反手刺伤你哥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趟几乎不会成功了。没有空间穿梭异能,他从那个白晟手里逃走的可能性小于百分之一。”

教堂沉重庄严的桃木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荣亓抬脚走下台阶,十余个异能者尾随在身后。广场之上晨光微明,映在他沉郁的眼底,突然似乎想起什么:“主席先生送回去了吗?”

一名手下点头:“已经原路送回了,他不会背叛我们的。”

荣亓颔首不语。

野田洋子还是有点疑惑不解:“他只是个普通官僚而已,您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客气?为什么您不直接勒令他交出钥匙……”

“我们需要各方面的主动配合,需要让他们真正认清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沈酌既然已经知道关于傅琛的真相,接下来必定能猜到我们的意图,人类的戒备只会越来越森严。”

荣亓站在车门前,望向渺远天际,微微眯起眼睛。

“毕竟得到一具承载因果律的双S容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轻声说。

“那样的灵魂,驱散起来总是要冒一点风险。”

广场上的青石板倒映天光,长风掠过街道,城市渐渐苏醒。

穿过城区直至尽头,EHPBC议会大楼正响起钟声,矗立在变幻莫测的天幕下。

·

申海,郊区。

火炉燃烧发出噼啪轻响,夜风呜呜撞击着窗棂。

建在半山的别墅非常安静,天鹅绒窗帘遮住了无边夜色,宽大主卧里铺着软厚的浅色地毯。

白晟往玻璃方杯里倒了点威士忌,把酒瓶轻轻放回桌上,琥珀色酒液中冰块叮当作响。

“精神状态非常不佳,”他对着手机说,抬眼看向大床。

灯光晕黄,被褥凌乱,昏睡中沈酌仍然紧蹙着眉心,仿佛在某个离奇不经的梦境中本能地抵触什么。

白晟一路亲手把沈酌从缅甸带回来,但没送回监察处,甚至没进申海地界,而是直接安顿在了郊外这栋度假别墅,理由是沈监察的安危至关重要,必须时刻处在最高安全级别范围里。

荒郊野外,辽阔无人,远方传来长风奔袭的吹哨声。

“你不让任何人上门,隔着电话也没法判断姓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通话那头传来伊塔尔多魔女的声音,“水溶花问体温有升高吗?”

白晟走到床边,指节亲昵蹭了蹭沈酌挺秀的鼻梁,“没有。”

“心率呢?”

“比正常稍快。”

“那没什么事,应该是神经药剂和精神攻击的遗留反应。”伊塔尔多魔女懒洋洋说,“根据我对精神异能的深刻了解,虽然你抹除了苏寄桥那个小贱人的Fatal Strike,但遗留副作用起码要持续好几个小时到一两天才能结束,毕竟痛苦和副作用算在一级因果关联范围以外……”

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沈酌蹙眉动了动。

白晟站起身,像头无声的黑豹,走出了主卧。

起居室落地镜映出了他的侧影,只随便套了套居家裤,精悍的上半身光裸着,清晰的腹肌与人鱼线蜿蜒收进裤腰,光脚踩着地毯走向窗前。

“啧啧,真可怜,我就说早点进入臣服期就没这事了吧,双S信息素肯定能对抗异能造成的精神影响。哎,当初是谁装大尾巴狼要先礼后兵,我看我随礼的这一盒套子钱大概是到死也送不出去了……水溶花你拍我干嘛,我说错了吗!”

白晟沉沉地笑了声,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幽光。

落地窗外夜色广袤,映出了他结实修长的脖颈,以及颈窝里那个血迹干涸的咬痕。

“白先生,”手机那边换了个人,传来水溶花公事公办的声音:“国际监察总署那边来函询问我们一件事,说缅甸副监察波昆在迷宫里不明原因身亡,而且尸体也消失了,他们想知道你对尸体的去向有没有线索?”

白晟挑眉重复:“线索?”

“说是现场有目击者,看见迷宫破解后你专门回去兜了一圈,带走了波昆副监察的尸体,之后就不知所踪,所以总署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水溶花耸了耸肩,“毕竟是个副监察,还是要给当局做个交代的,重点是他们需要做尸检来确定波昆的死亡原因……”

“不清楚啊,”白晟漫不经心,“我有带走尸体吗?我一点也不记得了,目击者看错了吧?”

——还没从迷宫出来的时候,白晟是打算把缅甸人的尸体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但当时必须立刻行动去找沈酌,而且卡梅伦也在场,因此就没顾得上。

但那并不代表白晟忘了这件事。

解除迷宫后的第一时间,白晟立刻回头从半山腰找到了那个缅甸人惨不忍睹的尸身,抛进山谷后不惜用因果律将之泯灭得干干净净,连个细胞都没剩下。

“一定要用因果律吗,白先生?”当时褚雁还不明所以,疑惑地问:“缅甸当局应该会想要确认这个人的死因吧,他这是……到底怎么死的?”

风拂起白晟的头发,看不清眼神,只有远处因果律的寒光映在眸底。

“唔,”他答非所问地道,“应该是死于一种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原因吧。”

“完全不记得了,实在是爱莫能助。”白晟靠在别墅落地窗边,慵懒地道:“也许被深山老林里的野兽吃了吧。啧,真可惜。”

水溶花哭笑不得:“好的那我就回复总署说对波昆副监察不幸身亡表示慰问,很遗憾我们这边帮不上忙了……伊塔尔多!你干什么!你不要给他乱建议!”

伊塔尔多魔女再次抢过话筒:“标记他吧!让他进入臣服期!堂堂双S差点被人偷家的惨剧还想重演第二遍吗?你难道不想让姓沈的从此以后对这世上的其他S级统统免疫?!”

“要是给沈酌知道了咱俩下个季度奖金都得泡汤……”水溶花忙不迭把魔女搡开,对电话道:“沈监察的情况一旦发生波动可以随时来找我们,监察处的医疗资源24小时待命,好吗白先生?”

白晟微微笑着,不置可否,挂断了电话。

他转身推开主卧的门,大床上却已空空荡荡。

哗哗水声从浴室里隐约传来。

光脚踩在地毯上,发不出一丝声响,白晟悄无声息地按下浴室门把。

花洒开到了最大,满室水雾迎面而来。

沈酌蜷缩在浴室角落里,十指深深插进黑发,因为用力而指关节青白,掌心中露出的下半张脸异常憔悴。

他似乎是本能地想通过热水冲刷来寻求某种安抚,但那其实无济于事。化学药物混合精神攻击留下了痛苦的副作用,让他在混乱和眩晕中沉浮,湿透的衬衣贴在身上,咽喉乃至锁骨线条深深没入衣领。

在黑色大理石地砖的映衬下,皮肤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冷白。

“怎么了?”白晟半跪在他面前,毫不在意花洒喷溅的水浸透了裤腿,五指扳过了沈酌下颌,让他注视着自己。

“还想不起我是谁吗?”

“……”沈酌喘息着,涣散的视线很难聚焦,眼神中充满了陌生和抵触,下意识想要扭头。

“真可怜,”白晟喃喃道。

然后他突然俯身吻住了那湿润张开的唇。

水流当头而下,沈酌伸手竭力推拒,但白晟掌心牢牢按着他后脑,就好像是一种凶悍的吞噬,连肺部的氧气都要榨取干净,直到沈酌整个人被推得向后,脊背重重撞上了大理石墙壁。

“……不……!”

沈酌终于挤出一个字,用力挣开桎梏,因为缺氧而眼前阵阵发黑。白晟却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嘴唇,从裤袋里摸出弹簧刀,铮一声打开森寒刀刃。

然后他重重划开自己掌心,鲜血登时汩汩涌出。

白晟一手扳开沈酌牙关,不顾挣扎把血灌了进去,直到他吞咽了好几口。

强横鲜明的双S信息素被灌进咽喉,只代表一个意思:安抚、镇压、强制屈服。

精神攻击的副作用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仅仅几分钟内,大脑中拉锯般的痛苦消失,眩晕极大减轻,理智终于一点点回到了沈酌脑海里。

虽然只是暂时的缓解。

“你……”他急促呼吸着,慢慢恢复了神志,如梦初醒般喃喃道:“……白晟……”

“嘘,”白晟竖起一根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头顶花洒倾泻而下,热汽蒸腾而起,他们两人都完全湿透了。水珠从白晟凌乱支棱的头发滴到肩膀,顺着沟壑分明的腹肌洇下去,裤腰松松挂在胯上,肌肉线条悍利漂亮,像一头懒洋洋的猛兽。

“别怕,那个缅甸人的尸体已经被我处理了,没有人发现异常。”

白晟单膝半跪在大理石地面上,这个姿势几乎把沈酌完全压在了浴室墙角里,声音带着危险的低沉。

“没有人发现他死于HRG的进化药剂反噬,就像没人知道,三年前泄露HRG项目进度的那个内奸不是苏寄桥,也不是傅琛……而是你自己。”

狭窄逼仄的空间里,沈酌仿佛静止了,最后一丝血色都从脸上消失。

温热水汽却仿佛在他脸上凝成了一层剔透脆弱的薄冰,不知过了多久,哗哗水声里终于响起他沙哑的声音:“……你怎么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