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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娘闻言不由好笑,道:“我修什么道?也修你们的玉真道吗?”

李腾空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微有些不快。

“方才我还与十一娘聊,你竟还与那薛平昭有瓜葛?”李娘道:“可知我因他之事,被圣人狠狠骂了一顿。”

“他从未承认过是薛平昭,公主是否……认错了?”

“我倒是巴不得是我认错了,可你看他的所作所为。”

说着,李娘反而更是不快,忧心忡忡道:“如今长安城到处在传他的名字,‘薛郎才气’四字我听了要发疯,此獠是个有手段的,媚惑了杨三姨,早晚要成为祸害。还有你,被鬼迷了心窍,知道吗?十一娘你也不说他。”

李十一娘笑道:“我如何没说?我早劝她玩玩也就腻了,谁料她是个实心眼的。”

“哎,小仙,帮我个忙吧?”李娘一把握住李腾空的双手,道:“想个办法,帮我弄死他可好?你要怎样的美少年我不能给你?”

李腾空发了一会呆,突然抽出双手,转身就走。

她走到门边,停下脚步,平息了情绪,道:“贫道已是化外之人,不理会这些俗事,过去的姐妹情谊,你们若念,便听贫道一句劝,若不念,忘了便是……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李娘愣了一下,颇为茫然。

“她说什么?”

“不必理她。”李十一娘道:“她从小便性子古怪。”

“被迷了心窍,待除了薛平昭,她早晚也就好了。”

说着,两人脸上各自浮起了些讥讽之色。不多时,却有侍婢进来,低声道了一句。

“公主,他前几日见了唐昌公主,今日见了庆王……”

从宗圣宫出来的一路上,李腾空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进了玉华观,玉真公主回了住处,她便一把拉着薛白的袖子。

“你与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两人甩开李季兰,赶到正殿边的竹林,李腾空便低声道:“咸宜公主想要害你。”

“我知道。”

李腾空也说不出更多来,一时愣了愣。

薛白见她模样,反而轻笑着摇了摇头。

“凡尘俗事,权力之争罢了。他们不觉得烦心,我也不因此苦恼,为何只有你夹在中间心绪不宁?”

“我……我也没有心绪不宁,只是从小就觉得与她们有些格格不入。”

“哦,你道德标准高。”薛白往里走去。

李腾空听他说得轻松,心情也好了些,跟上他的脚步,道:“因为我读《道德经》?”

“这是个玩笑?”

“嗯。”

“不好笑。”虽这般说,薛白反而笑了一下,道:“放心吧,她害不了我,我也许还能与他们夫妻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薛白没有回答,又陷入了思索。

这次到终南山所见所闻,对他的心态与处境有了颇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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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的目标,让他变得更愿意忍耐。

他知道两次会面迟早瞒不住了,自己几乎就要被卷入三庶人案的余波。

李娘虽然不聪明,但毕竟是李隆基的女儿,又一直锲而不舍地胡乱攻击。自己一下多了这么多破绽,还真有被她击倒的可能。

即使不至于被这女人弄死,被耽误了事情却很麻烦。暂时而言,除掉她也不容易。

这种时候,很多人暗中盯着,一定都以为李瑛余孽薛平昭要与武惠妃子女咸宜公主干起来了吧?

有些人等着坐山观虎斗……

这般想着,薛白回过头,道:“为我引见一下吧?”

李腾空听得愣了愣。

“什么?”

“咸宜公主不是你朋友吗?明日带我去见见她?”

“你……你是为了我吗?其实不用……”

说到一半,李腾空忽然惊醒过来,连连摆手,道:“我没有乱想,我是道士。我是说……明日会为你引见。”

她一直到后来,才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行了一个道礼转身要走。

然而,转身之际,余光却瞥见李季兰已拿着卷轴站在客院台阶上等薛白,很美的模样。

李腾空遂决定与他们一起探讨一下戏曲。

毕竟,圣人既喜欢道法又喜欢戏曲,可见两者是有共同之处。

客院当中,颜嫣刚刚午睡起来,正与青岚、眠儿在院中跳皮绳。皎奴也在玩,但见有人来,收起笑容走到一边去了。

颜嫣见了李腾空,眼睛里便泛起些狡黠之意,似有些得意。

李腾空也不知她为何这般看自己,没来由解释道:“我们准备议论文章诗词。”

“哦,文章诗词。”颜嫣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吟道:“虽然久后成佳配,奈时间怎不悲啼。”

“快别说。”

李季兰反而没有她们那许多小心思,只以一双秋水横波的桃花眼仰慕地盯着薛白直勾勾地看,一心讨论文章。

“薛郎说过,要给小女看各个词牌的词曲,却是至今一首也没给呢。”

薛白近来满脑子都是些阴谋篡位之事,确实没顾得上这些。

此时他也有些惭愧,暗道眼下还是哄住李隆基最是要紧,遂拿出此前写好的寥寥几首小词,递在李季兰手里。

“季兰子看看,能否有所启发……”

是夜,李腾空一直没有睡好。

在玉华观,她与李季兰是同住一个屋子,整夜都能听到李季兰窸窸窣窣的动静。

夜半,起身一看,却见李季兰还在捧着纸笺对着月光看着,有些如痴如醉的样子。

李腾空对此很不安。

她总觉得她已不再只是仰慕薛白的诗词,而是也开始仰慕他那个人了,偏是没有证据,只好暗暗苦闷,且还要烦恼因此损道心。

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脑海中却又浮起薛白那首词……是写给自己的吗?正好是在紫云观被人误会为幽会的那夜写的。

“好烦。”

闷在被窝里这么嘟囔了一句,也不知后来睡没睡着,次日起来看着铜镜,两只眼已是肿了。

再如何道法自然,修为高深,对此亦无可奈何。

“十七娘。”眠儿兴冲冲地跑来,“薛郎君一大早就来找你了,就在门外呢。”

李腾空扎好莲花冠,再看了铜镜两眼,不由扁了嘴,低声嘟囔道:“平素那么晚了还四仰八叉,去见咸宜公主就这般早,上进鬼。”

“十七娘,你这可不是道士该说的话。”

“屋外是道士,屋里你管我。”

出了门,只见薛白正站在清晨的阳光下,精神奕奕的样子。

“不用担心。”他笑了笑,“咸宜公主会顺利与我当朋友的。”

他竟是一眼就看出她的眼睛肿了。

“并不担心。”李腾空拂尘一摆,侧身,淡淡道:“我昨夜观星象,一时忘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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