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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归京守选,已到吏部打探过,有一大理评事之阙员。”元载道:“若能谋得,可留长安一段时日。”

“你已外放两任,确该谋一任京官。”杜位沉吟着。

他有心帮朋友一场,但如此,难免就要动用右相府的关系,实非他所愿。

元载并不勉强,道:“我的官身事小,丈人归了长安,却甚是为难啊。”

王韫秀道:“阿爷并非不愿攻石堡城,意在缓缓图之,奈何圣人听信小人之言,不知杜公可否劝谏?”

杜位苦笑,看向这一对夫妻,道:“石堡城一事,恐已无回旋的余地。”

王韫秀闻言,着实失望。

她确是在意此事,替阿爷心疼数万将士。

元载则只是微微皱眉。

彼此关系一直不错,大事上帮不上忙,杜位有些过意不去,便想在元载谋官之事上出一份力,沉吟道:“公辅兄谋官一事,我可试试问李寺卿?”

他与大理寺卿李道邃并不熟,此事是为难的。

“误会了。”元载摇头道:“不敢以这等俗事相扰。”

杜位心中一动,再想到此前元载对榷盐法侃侃而谈,极有见地,不由道:“若要阙员,岂止是大理寺?”

“你是说,盐官?”

“公辅兄今日既来,可愿去曲江踏青?”

十二岁的杜佑刚刚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后领却被人一把提住。

他回头一看,却见是杜希望带人来了。

“阿爷,阿兄被元载哄去曲江了。”

杜希望听得这个“哄”字,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板着脸道:“你去读书。”

“为何阿兄去踏青,我却要读书?”杜佑当即苦了脸。

“没有为何,让你读你便读。”

曲江池畔。

马蹄踏过青草,杜位举目四望,忽道:“他们在那里。”

说罢,引着元载、王蕴秀去见杜有邻。

待近了,元载目光看去,见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正在扑蝴蝶,一双小眼颇没精神。他不由疑惑道这既不会是有美少年之称的薛白,难道会是小有名气的杜誊吗?

还真是杜五郎。

寒暄几句,元载意外发现,杜五郎的眼界相当不俗,得知他贫寒出身、三十岁前中进士半点不惊讶,谈及科举,不经意间提到的都是郑虔、萧颖士那等天才般的人物。

“公辅兄,你也是个上进的,定与薛白谈得来。”

“若能与薛郎讨论榷盐,荣幸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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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杜五郎转头一看,此时才反应过来,“薛白去了何处?”

众人遂让青岚与曲水去找。

两个小婢女沿着曲江小跑了一段,一路喊着,前方杜二娘迎了出来。

“何事急冲冲的?”

“安仁坊的大郎带了友人来,想要结识郎君。”

“哪位友人?”

“好像是公辅兄。”

杜妗道:“知道了,你们先去,我带他们一道回去。”

赶走了两个婢女,她在池边等薛白与杜媗说完话过来,三人自然而然地往回走。

“杜位是个好说话的,朋友多,待人也真诚。依我看,他是想给友人谋个阙员。”

“眼下杨銛刚掌权,正是招兵买马之际,最不缺的就是阙员。”薛白道:“只要人能用。”

杜妗道:“元载元公辅恰是王忠嗣的女婿,你这岂不是打瞌睡便有人送上枕头。”

“是啊,他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走了一会儿,杜家姐妹停下脚步,让薛白独自去交游。

看着他的背影,杜妗附到杜媗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你别胡说。”

杜媗转身要走,杜妗却是一把搂住她的腰。

在这片曲江丽景之中,姐妹俩如小时候一般追逐打闹起来,裙摆飞扬。

薛白认为元载来此并非巧合,而是因为这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王忠嗣这位太子义兄、四镇节度使,眼下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威风,甚至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身佩四镇帅印,控戎万里,西北劲兵重镇尽数掌握于一人之手,这是大唐开国一百余年来未有之事。

假若李隆基驾崩了,王忠嗣便是李亨能稳妥继位、掌权的最大保障,李亨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必须倚仗他、安抚他,直到羽翼丰满。

问题在于,李隆基不像要死的人,且自认为还能活很久。

聪明人都看得出来,王忠嗣已经成了圣人喉咙里的一根刺。

石堡城,真是边战的问题吗?

战或不战,胜或不胜,王忠嗣怎么选?

元载必然看明白了这些,也许早已谋好了出路,而杨銛一党横空出世,却能成为他更好的出路。

“薛郎当面,我归长安时日虽短,却已听闻你诸多事迹,今日一见,方知薛郎风采更胜传闻。”

“公辅兄太客气了,我亦久仰公辅兄的大名。”

“哦?你何时听说过我?”

“听闻过公辅兄与兄嫂的佳话。”

元载遂与妻子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王蕴秀瞪了元载一眼,颇显爽豪之气,大大方方向薛白笑道:“你唤我一声嫂子,往后但凡有事,开口则已。”

薛白竟也不客气,应道:“必有求到兄嫂之事。”

众人抚掌而笑,元载便与薛白谈及盐铁、赋税之事。

他入仕之后,先任新平县尉,再任黔中监选使判官,对民生实务非常了解,且是真的有才干,一开口,便让薛白刮目相看。

“除朝廷定额收盐税之外,盐业实掌握在大户手中,薛郎或以为盐场劳役者皆雇用之民?不然。治畦、修池、浇晒皆苦役,劳作者皆大户之奴役。榷盐法‘民采、官收、商贩’,欲使贫民采盐,朝廷挣一部分利益再卖给商贩,实则对盐业大户横插一手,向豪商收税。然而,若施行不当,盐价必飞涨,到头来依旧是购盐的普通百姓受难……”

元载侃侃而谈,举了几个他外放任官时地方小盐场的例子,同时还观察着薛白的反应。

当看到薛白不停点头,对他的看法深以为然之时,他则开始提出了他的意见。

“我以为,榷盐的关键若只在以盐收税,虽短期内必有大成效,然而若不加控制,盐价一涨,私盐横行,则乱也,故而关键当在于朝廷能掌控盐价。对此,我虽不才,亦有拙见,薛郎不妨过目。”

说到这里,元载竟是从袖中掏出一纸策文。

薛白接过,仔细看了,已不住点头,喃喃道:“公辅兄高见。”

他脸色凝重起来,深深看了元载一眼,有些犹豫。

元载盘膝端坐在草地上,身形笔直,眼中带着自信。

他不知薛白还在犹豫什么,却知自己是能助杨銛办好榷盐之事的人才。

良久。

薛白似乎看了王蕴秀一眼,有了决定,道:“公辅兄可否将这封策文留给我,我想请国舅一观。”

元载大喜。

他已是进士出身,在九品官任上向八品官迈步,而今日所为实则是在向一个白身少年投行卷。

但值得,得薛白这一句话,他的前程已明朗了起来……

是倾才力献的一部情节荡气回肠,扣人心弦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