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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边聊边走,一个多时辰的路途也显得没那么远了。

都还没说到要怎么考进士,他们已经到了一片群葬岗,实则是一个不高的塬。

塬上已挖了一个坑,比薛白被活埋的坑就浅得太多了,让他不由心想,柳积若是没死的话一定能够爬得出来。

眼见没人来送殡,丧肆的人帮忙象征性地捂着脸干嚎了两声,手一放下动作马上就利落起来。

“掩圹!”

三下五除二埋了柳积,他们跳上马车收工还长安,偌大的塬上,倾刻间便只剩下两人两马,以及漫天的飞雪。

杜媗站了一会,抬头看着雪花,知道自己终于尽完了一个妻子的责任。

“走吧。”

~~

两人驱马而行,重新回到官道,杜媗勒住了僵绳,道:“西北那条路走六七里有个驿馆,魏家每年都在那里接年礼,我想去问问他们当时在何处捡到你的。”

“就怕太晚赶不及宵禁。”

“我骑术很好的。”杜媗笑道,“只怕你跟不上。”

薛白道:“我今天进步很大。”

“驾。”

杜媗已转过马头,径直向西北方向奔去。

薛白则显得有些笨拙,先是握紧了缰绳,又俯低了身子,才开始催促马匹提速。

他感受着颠簸,越来越适应,然后越跑越快,终于,渐渐追上了杜媗。

“不要怕,你骑的是家里最温顺的一匹马!”杜媗喊了一声,再次提速。

薛白亦提速。

寒风扑面而来,雪花打得他睁不开眼……渐渐地,他却喜欢上了这种纵马狂奔的感觉。

到后来,他干脆选择完全信任跨下的马匹,由它撒着欢地往前跑。

“哒哒哒哒。”

终于,前方远远出现了一座驿馆。

两人放缓马速,赶到驿馆前翻身下马,对视一笑,皆显得有些畅快。

“便是我教五郎骑马的,你比他学得快太多了。”杜媗道。

此时正有名左拥右簇的中年妇人从驿馆中出来,仔细看了这边两眼,走了过来。

“敢问娘子可是……还真是杜家大娘,许多年未见了。”

杜媗已行了个万福,道:“魏娘子安康,气色更好了。”

“你这是?”

“我郎君不幸……倒也不值得提。”

“咦,若妾身未猜错,这位便是杜五郎吧?难怪妾身远远看着便觉眼熟,五郎还真是丰姿妙容、玉质金相。邻居这么多年,往后还得多多走动才是。”

“魏娘子这遭可是猜错了,他非五郎,却是魏家两仆役从平康坊救回来的。我们此番来,正是想要问问他们当时的具体情形。”

“我家还有这般笨仆?遇到这样的丰姿少年不懂捡回自己家,送去旁人家。”那魏娘子说说笑笑,招手向驿馆院中一名正在清点货单的中年男子撒娇道:“二郎,问问是哪个奴仆在平康坊救了人。”

魏家二郎又招过管事问了。

管事一听便想起来了,道:“那不就是我两个侄儿岳栓、岳牢背回来的吗?”

“他们在哪?”

“到前边接年礼去了,一会便回来。”

杜媗看看天色,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脚,便与薛白到驿馆堂中坐等。

说是一会,却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见一行人在风雪天里赶着车驾过来。

魏二郎连忙迎上去,盛情接洽他父亲从朔方遣回来的下属,称已为他们安排好食宿云云,却也让薛白学到不少。

又等了会工夫,才见两个青衣奴仆忙完,赶到堂上相见。

薛白当先上去执礼,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杜媗早有准备,顺势递了两个钱袋过去。

她却是出殡前就打算好来问问的。

“这怎使得?”

“救命之恩,使得。”

岳栓、岳牢一看那钱袋,吓了一跳,实在很想收又有点不敢收,推却了几番连忙收好,才说起当日之事来。

“当日说杜五郎是在三曲丢的,我们就往三曲去嘛,那儿我们还是熟的。”

岳牢补充道:“循墙一曲可熟,南曲、中曲还真没去过。”

“到了那,大家都分开找,叔去找了熟人打听,我们就沿着坊墙往西找。”

“叔是去听曲了。”

“总之我们沿着坊墙走到了平康西边,前面是个好大的院子,与坊墙连成一片,没路了,我们就沿着一条小巷往南走,一边是大院,一边是马场。”

“蹴鞠场。”

“对,蹴鞠场。”岳栓道:“还没走到十字街,就看到前面的雪地里倒着一具尸体。”

“我们以为是尸体,其实不是。”

“凑近一探,没有鼻息了,但身子还热的,再一探,又有鼻息了。我们就想,这不就是杜五郎吗?”

“谁能想到不是呢?”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将整个过程都说得十分清楚。

待他们离开,杜媗与薛白对视了一眼,低声道:“那是长宁公主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