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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分辨了一下,猛地抬头。

那“海潮”不在别处,好像是……楼上?!

一层是属于神木荣相的炽阳,二层是属于神木枯相的至阴,而那海潮声好似是楼上的至阴神力已经动了起来……

怎么可能?

我们明明还在一层!关二层什么事???

封徽铭正迷惑不已,就听二层神力由上至下撞击过来——

轰隆!

高塔一层的顶部应声碎裂,豁然开了个大洞。

封徽铭:“我……”

???

这高塔密地在封家存在了数代之久,今时今日,居然被自己轰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至此,他终于开始觉得扯了。

但这还不算完……

因为他看见原本锁于二层的至阴之力裹着灰蓝冷雾,俯撞下来,同一层流转的炽阳之力聚合到了一起。

霎时间,山呼海啸,天翻地覆。

封徽铭只觉得舌下护灵丹咔嚓一下碎裂成瓣,酸苦的味道从舌根处蔓延开来,凉得惊心。

他脑中“嗡”地一响,觉得自己死期到了,他就要给这三人陪葬了……

神力成番疯长,长啸着朝乌行雪涌去。

封徽铭心想:这就是今日第一个死人了。

他猛撤两步,怕对方爆体而亡时溅得自己满身是血,却见那神力汹涌如潮,却在碰到那个魔头时忽然变得细细袅袅起来……

就像瀑布自山巅飞流直下,落到石潭被山道一夹,就成了淙淙溪流。

那汹,不,细细袅袅的神力近乎乖顺地钻进魔头血脉里,而那魔头一没青筋暴凸,二没血脉崩裂。

他甚至气色还变好了……

“……”

封徽铭感觉自己近百年的认知碎成了渣滓——要么他疯了,要么这塔疯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整个人贴在墙角,目瞪口呆。

魔头接纳了所有神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转头问了天宿上仙一句:“你呢,你有影响么?我感觉有一部分好像顺着气劲流到你那里去了。”

封徽铭:“???”

他不明白为何有人能凭一己之力,承接下神木残力。更不明白这玩意儿为何还能引到另一个人身上。

就算你天赋异禀,不会爆体。另一个人也不会吗???

结果另一个人还真就没爆。

非但没爆,那些被药烛化开的气劲好像还他娘的恢复了!

就见天宿上仙试着动了动手指,那泰山罩顶似的威压再一次轰然砸下。

整个高塔被砸得一震,封徽铭默默朝下滑了一截:“……”

***

封徽铭快疯的时候,乌行雪却是另一番心情。

他感受着体内的神力,有种古怪的久违之感,就好像他曾经将这一部分割舍于不知名的某处,如今机缘巧合再纳回来,却有些“物是人非”了。

尽管他没有血脉爆裂而亡,但也融合得不是很好。那神力是让他气劲充沛,却也让他冷得更厉害了。

就好像本属于邪魔的劫期被加重了。

此时的乌行雪身上呈现着一种矛盾的状态——

他气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但手指却白中泛着青。

有一瞬间,他感觉浑身骨骼都浸泡在冰水中,极寒让他五感都变钝了,听不清声音,眼前也是一片昏黑。

屋里的烛灯在他眼中只剩下几个亮点,像寒夜远星。

乌行雪神色未变,看起来稳如泰山,在封徽铭甚至宁怀衫眼中,状态几近巅峰。

但他静了一会儿,借着气劲道:“萧复暄。”

“嗯?”对方应了一声,因为就响在他自己的身体里,便成了眼下最清晰的声音。

纵使五感突衰,他也能感觉到萧复暄的存在。

乌行雪没有将五感突衰表现出分毫,说道:“封家说这里是神木残影,我不觉得残影能有如此神力,这里应当有些别的,远超出残影的东西,比如……”

他眨了眨眼,在渐渐笼罩的黑暗和寂静中思忖着:“比如残余的枝桠或是类似的东西,你能感觉到么?”

“我试试。”

***

萧复暄听到他的话,左右扫了一眼。

神木之力也融了一部分在他气劲中。

正常而言,陌生神力本该是相斥的,但不知为何,那点神力在他这里却十分融洽,几乎算是温和了。

他一边仔细感知着神木的气息,一边在塔中探寻,没过片刻他便蹙起了眉。

——若是真有残余枝桠藏在某处,那里的神木气息应当最为浓郁,远超出其他地方。

但萧复暄却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最浓郁处”,相反,他感觉无论哪个角落都相差不大。

萧复暄思索着,抬眸朝上看了一眼。

穿过那个豁开的巨洞,能看到二层的顶,再往上是第三层。

第三层……

萧复暄想了想,抬手便扫了剑气出去。

就见金光穿过巨洞——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整座高塔再次震动起来。

断裂的木条木屑扑扑下落,封徽铭则又滑了一截。

他有些惊惧地看向那层房顶,咽了口唾沫,出声制止:“不可!”

萧复暄手指还抬着,转眸朝他瞥了一眼。因为皱着眉的缘故,看上去没什么耐性。

封徽铭连忙又道:“真的不可,二层的顶不能动!三层去不得!”

这一刻,他说这句话确实是出于真心。

因为他下意识在害怕,甚至顾不上算计。

“为何去不得?”萧复暄道。

“会死。”封徽铭说,“三层往上是禁地。”

高塔三层往上是禁地,那是连他都不敢真正踏足的地方。据说神木被封禁的残相就在其中。

封徽铭离那里最近的一回,是有一回被家主带过来,帮家主护法。他隐约听到上面有十分诡异的人语声,一时好奇,加上自负心作祟,悄悄上了楼梯。

他记得自己站在楼梯上,伸手去推第三层的门,忽然感觉脖子有些痒。

他最初以为是自己头发扫到了,后来忽觉不对。那天他为了方便,将发尾也卷了上去,不可能扫在脖颈后面。

他转头一看,就见那确实是一绺头发……一绺从顶上垂坠下来的长发。

当时的封徽铭猛地一惊,抬头看去。

这密地高塔从外面看,层层累累,与寻常高塔无异。但里面不同,三层往上都是相通的,并不分层。

封徽铭抬起头时,只觉得塔极高,顶上漆黑一片,顺着塔的形状斜下来。

他身形紧绷,小心在掌中搓出一团火,抬手照了一下。

就见苍白如人骨的树枝从高门顶上的缝隙里伸出来,交错纠结着,顺着高塔屋顶延伸下来。

那些树枝像密网,网里隐约可见全是死人。

那绺长发就是从其中垂坠下来的……

他只是惊得愣了一瞬,就感觉心脏一凉!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心口不知为何动了起来,片刻之后,那片布料被刺破,晕开了血。

紧接着,苍白的树枝从身体里面伸了出来,像抽枝发芽一般。

后来,封徽铭只要想起那一天,都觉得自己几乎在高塔里死过一回。

那种血液骤停,全身发冷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家主说:那是窥探神木的代价。

结果他将这话说给萧复暄听,就见天宿冷冷看着他,半晌之后淡声开口道:“一派胡言。”

封徽铭:“……”

他还欲再说,却见天宿剑鞘一响,数百道金光照彻得整个高塔亮如白昼。

封徽铭仰起头,第一反应是:完了,高塔要塌。

这念头浮起的瞬间,他在木质爆裂和震动的巨响中隐约听见了一句话。

那句话顺着气劲,清晰低沉地响在乌行雪心边。

“神木本生于群山之巅,落花覆盖十二余里,见过的人不在少数。没人因为看它一眼就有代价。”

“所谓代价,不过是世人强加。”

整个二层在这句话中变为废墟,不仅如此,整个高塔都有些摇摇欲坠。

封徽铭下意识朝从不敢窥探的三层看去,却见那里犹如一道幽深的洞穴,除了烟尘和带着朽味的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所谓的神木残相,也没有其余有关神木的东西。

封徽铭先是一惊,接着心里漫起一股荒谬感来。

一座空塔,唬了他百年?

可是不对啊。

若真是空塔,一层二层的神力又是从何而来?

这疑问冒头时,就见天宿扫过空空荡荡高塔,忽然想起什么般沉了脸色。就见他五指一收——

那扫出去的剑意瞬间暴涨,就听哔剥碎裂声接连响起,无数裂痕顺着整座高塔的圆柱、椽梁蔓延开来。

那些精雕细琢的木梁在剑意之下一根接一根爆开,又一根接一根垮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