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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眼眶一红,打了个寒噤:“今日……今日德妃娘娘终于准臣妾失了这‘孩子’了。”

夏云姒蹙眉:“你身边有德妃的人?”她一直自以为将永信宫管得够严。

林氏摇摇头:“不,德妃娘娘的人插不进永信宫来,便事先与臣妾约定了,以一只金嵌珊瑚宝石石榴杯为信,不一定会经谁的手送来,但药会涂在其中。臣妾只消用了就会腹痛不止,也会有些许见红,脉象亦会呈小产之状。”

夏云姒轻笑:“厉害,难为德妃了。”

说着复又垂眸,居高临下地睇着林氏:“都到这最后一步了,你怎的突然反了水?其实你近来与本宫都不曾走动,更未有过不快,就是这般‘失了孩子’也未必能安到本宫头上。”

林氏仰起脸,血色不足的脸上重现她方才进屋时见过的那种恐慌:“臣妾所以为那药最多不过会真致小产,才会拿那鱼羹喂猫的!”

这一句话她喊得歇斯底里。

她的床榻离窗户不远,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有东西从屋檐上落下来,合着一声低低的猫叫。

莫名的恐惧驱使着她去一观究竟,看到的便是那猫已气绝身亡的样子。

“臣妾原也……原也想听她的话!想栽赃娘娘,为自己求得一份安稳。谁知……她竟不仅是想要娘娘的命,也想要臣妾的命!”

剧烈的情绪使她的胸口激烈起伏起来,怒意也慢慢染上她惨白的脸:“臣妾虽不够听话,却也从不曾开罪过她,实在不曾料到她竟这般恶毒……”

夏云姒轻嗤一声:“那可实在是你想得太简单了。”

若她是德妃,将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也会想将林氏灭口。不然林氏日后将她捅出去怎么办?人死了才最稳妥。

不过,德妃大约也不止是为了“稳妥”。

她想起了榴花方才的话——榴花说那猫的死状不像中毒,口鼻里没有血,死状也不痛苦。

若换到人身上,“杀人于无形”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德妃这是想将那胭脂之毒栽到她头上,让皇帝觉得张昌是她毒死的。

这与林氏方才所言倒是一个路数——满宫皆知她的永信宫戒备最严密,旁人插不进手来。那若一个有孕宫嫔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这个位高权重的一宫主位自是头一号的嫌疑。

德妃却料不到,这自几个月前就一步步铺下来的人手与算计,竟让一只猫打断了。

若这是真的,也算上苍有眼。

“若这是真的,倒是你善心喂猫一举救了你的命。”夏云姒蕴起妩媚又温柔的笑,口吻变得轻佻,“那猫倒有些可怜,吃了几口鱼羹罢了,就这么送了命。”

说着她转过头,吩咐莺时:“着人寻上好的金丝楠木打一口棺材,将那猫好好葬了,再置九九八十一条肥鱼陪葬。唔……令去宫外请位法师,给它做几天法师吧,让它来世投个好胎。”

林氏一时听得懵了。

那猫儿死得是冤,她也愧悔难当,可她也没料到主位娘娘听完这样的事仍会只关注那猫,不说点别的。

夏云姒吩咐完就站起身,起身就要离开。

林氏倏尔回神,一愕:“娘娘?!”她膝行上去拽住她的裙摆,“娘娘救救臣妾!”

夏云姒停下脚,淡淡地垂眸,修长羽睫压下那份妖异的韵味:“你欠那猫一条命,本宫料理后事帮你打点妥了。至于你与德妃间的官司,跟本宫可没什么关系——她救的又不是本宫的父亲,是不是?”

“娘……娘娘?”林氏想再说点什么,又哑口无言。

是以在那片刻间,她连心都冷了。

将事情禀给宸妃原已是孤注一掷,目下宸妃不肯帮她,她怕是没几日就要变成一具冷尸,葬进京郊的妃陵去。

可她才十八岁。

她在慌张与恐惧中眼眶泛起红晕,泪光也沁出来,偶有两分手足无措的哽咽溢出,但很短促,转瞬即逝。

夏云姒将她的每一分情绪尽收眼底,心里斟酌着,俄而微微弯腰,修长的护甲挑起她的下颌:“你的故事讲得好,但本宫信不过你。”

离得太近,她身上浓郁而有气势的香气逼来,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林氏狠狠咬牙:“臣妾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呵。”夏云姒就这样近在咫尺地欣赏着她这张脸,“和德妃说‘来世做牛做马’,与本宫又说‘天打五雷轰’,经娥妹妹你很迷信么。”

她说着收手,身子也直起来,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可本宫不信这些。你位低、无宠,就连容貌都还不如本宫,本宫可不想赌上这大好前程,只为看你被‘天打五雷轰’。”

“……”林氏脑中发空。

她自知姿容确实不算出挑,但这般被人直言瞧不上,有生以来还是第一回 。

接着又见宸妃笑了,美艳的红唇勾起来。这笑容,堪堪就是话本里书写的妖精。

“本宫更喜欢在赌场里当个庄家——横竖不吃亏的那种。”

“本宫更喜欢现世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