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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沅撇撇嘴,只得走了,路过宋婕妤身侧不忘端正一揖。宋婕妤笑笑,边目送他离开边自顾自地道侧旁落座:“娘娘待殿下有心了。不过殿下到底在这个年纪上,日日拘在房里养病也是苦了些。娘娘倒不如着人去寻些小人书来给他看,小人书字少,想来也不至于头晕。只消娘娘先过目一些便是,免得底下的宦官没数,寻些他不该看的书来。”

夏云姒默不作声地听着她说,待她说完,方道:“这该是婕妤第一次主动到本宫这里走动,是为宁沅来的?”

四目相对,宋婕妤含着笑的明眸微凛:“不,臣妾是为娘娘的不信任来的。”

夏云姒稍蹙黛眉,当即摆手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复又问她:“婕妤何意?”

宋婕妤轻轻啧了声:“那玉玺手串,娘娘该是还收着吧。”

夏云姒一震:“那是婕妤的东西?”

宋婕妤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又说:“还有五皇子之事上的半块玉佩,娘娘应是也见着了。”

夏云姒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这两件事她都不曾与外人提起过,连皇帝都不知她得了这两件东西。身边的宫人中亦只有几个最为亲近的知情,便也不可能是宫人透给她的。

可她却还是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定定地看着宋氏:“是婕妤将两样东西送到本宫眼前的?”

宋婕妤抿笑点头:“是。”

夏云姒:“为何?”

宋婕妤望向地面,笑眼冷下去三分:“稚子无辜,她敢算计到襁褓婴孩头上,手段还那般恶毒,臣妾既碰上了,就无法坐视不理。”

这是指仪婕妤与五皇子之事。

夏云姒淡声:“那婕妤何不直接禀明皇上?”

宋婕妤便又回看过来,面上带着好笑:“娘娘觉得,臣妾的话在皇上跟前可有分量么?”

夏云姒微微锁眉,心下倒也认了这说法。

所谓见面三分情,宋婕妤这样长久不面圣的人在皇帝那里没多少情分可言。突然去禀这样的事,只会显得唐突。

她便只又问:“那碧玺串子呢?婕妤又是何意?”

这话问出来,引得宋婕妤一阵沉默。

她也不催,只静静地看着她,她终是一叹,怅然摇头:“臣妾原是想提醒娘娘有人要对皇长子殿下下手,想着娘娘聪慧,见了这般相仿的东西总会多提防三分,却不料臣妾自己先会错了意。”

“提醒本宫有人要对皇长子下手?”夏云姒不禁显出费解来,“婕妤是指香樟球一事?”

香樟球与碧玺串如何称得上“相仿的东西”?

硬要说像,最多也就只有形状这一点像,可大小也要差上数倍,教人如何联想得到?

却见宋婕妤点一点头:“正是此事。所以臣妾说……是臣妾自己先会错了意,没有料到他们使的东西最终竟与碧玺串子差得这样远,误了娘娘。”

夏云姒云里雾里地摸索着:“探事的宫人误导了婕妤?”

宋婕妤凝神摇头:“是如诗误导了臣妾。”

如诗。

这个名字夏云姒极为陌生,好生反应了一下,才记起这似乎是仪婕妤的闺名。

冯氏如诗。

宋婕妤自顾自地继续将话说下去:“在她被打入冷宫之后,臣妾去看过她。问她钻营这些年、在左右逢源间做了这许多恶事,如今却到了这一步,后不后悔。”

说着一声轻笑:“却是臣妾自作多情了。她并不后悔,道宫中之事一直是这样,也永远是这样,从来没有对错之分,她只不过是斗输了而已。”

这与仪婕妤给夏云姒的反应也基本对得上,夏云姒便没有插话,等着她的下文。

宋婕妤的神色愈显迷离:“臣妾劝她到皇上面前供出幕后主使,或许可保得一命……她也不肯,反说乐得看这宫中继续掐个你死我活。臣妾逼不了她,却也大抵知道她背后的人做过多少算计。想着五皇子已没了,唯恐她们再算到六皇子身上,便央她告诉臣妾,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她疲惫地缓了一息:“她初时也是不肯说的,后来被臣妾问得烦了,就割断了腕上那串碧玺珠子。”

夏云姒锁眉,宋婕妤自顾自地轻嗤一声:“当时珠子迸向四处……现在想来,她的意思便是会用这样迸散的东西去算计,与用香樟球惊了皇长子的马的法子便恰好对得上了。可臣妾那时哪里知道,尽只注意着那串珠子,想着或是要在这类首饰中掺上什么来害人,便急急地着亲信送了一串到娘娘院子门口。”

接着,便又是沉默了一阵。沉默间她的神色也黯淡下去,缓缓摇头:“臣妾平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听闻皇长子坠马也未多想。直至昨日与娘娘相遇,听娘娘提起香樟球,才恍然大悟。”

夏云姒一时只盯着她看,不知该不该信她。

她觉得这样突然而然的如实相告实在蹊跷,可蹊跷之余,她从神情到口吻,又都委实足够坦诚。

她便问她:“这些事,婕妤何不直接告诉本宫,非要用那样的明示暗示让本宫蒙在鼓里?”

宋婕妤苦笑:“娘娘若也曾蒙冤几年、过得暗无天日,就会知道安稳的日子有多好,沉冤昭雪之后便不会想再沾染半分是非了。”

夏云姒颔首以示认同,跟着却又问:“那今日,婕妤又为何想要直言相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