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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一分沉过一分,宫道间的微风也渐渐起了。夏云姒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拢了拢斗篷。

立在殿门外的宦官察言观色,知她没有入殿的意思,便也没有不识趣地上前来请,但沏了一盏热腾腾的香茶为她暖身。

约莫等了两刻工夫,尚寝局的人端着绿头牌到了紫宸殿。夏云姒忽而有些紧张,脊背绷得紧了,屏息目送他们进殿。

不过片刻,三名宦官就又都退了出来,左边的那个小声嘀咕:“真是奇了,打哪儿冒出来的玉侍巾?”

夏云姒的心弦又骤然松开,大约是一整日都在思量这事,精力消耗得多,这一松劲她竟蓦地觉得困了。

浅打了个哈欠,夏云姒笑吟吟地睇了眼莺时:“回去吧。吩咐她们早些起来备上热水,等含玉回来让她沐浴更衣、再好好睡上一觉。”

莺时喜色盈面,福身应了声“诺”,又道了声“恭喜娘子”。

含玉在翌日寅时末刻由御前宫人送回了庆玉宫,彼时夏云姒正在妆台前梳妆,莺时打帘进来,言简意赅地禀说:“回来了。皇上晋她做了正九品采女。”

夏云姒自顾自地挑着耳坠,浅淡地嗯了声:“先不必扰她,等她歇好了,挑些好东西给她送去,就说我贺她晋封。”

言罢她也挑定了耳坠,自行戴上,妆便妥了。

她站起身,莺时打了个眼色,燕时燕舞立时上前,为她加上斗篷。

推开房门,寒风扑簌而入,夏云姒拢紧怀中的手炉,向庆玉宫宫门外的步辇行去。

她与昭妃自胡氏被降位一事起便已是明摆着的不两立,可后宫就是个免不得要粉饰太平的地方,是以她仍是日日照常去昭妃的皎月殿晨省,守礼着呢;昭妃也惯是执掌宫权的嫔妃该有的大度模样,仪态总维持着,话也说得好听,只是但凡两人都在,氛围中便总有一股抑不住的剑拔弩张的味道。

昨儿个皇上幸了她举荐的人,今日晨省可想而知会有一场好戏。

夏云姒自踏入殿门时就察觉到了氛围不同,但只做不觉,向在座的几位高位嫔妃见了礼,就去旁边落了座。

品了小半刻的茶,待得满宫嫔妃都来齐了,昭妃才从寝殿中缓缓步出。

众人齐齐地离席见礼,昭妃如旧在落座后命免礼。视线扫了一圈,昭妃先交待了些无关痛痒的事:“快过年了,阖宫团圆,在行宫安养的顺妃姐姐也会回宫来。明姬、吴美人,你们是她宫里的人,要盯着宫人好生打扫宫室,别有什么怠慢。”

明姬与吴美人起身离席,恭谨应诺,昭妃点点头:“坐吧。”

跟着顿了顿声,目光便投向了夏云姒:“听闻昨儿个夏才人身边的玉侍巾在紫宸殿侍了驾,今儿一早还晋了采女,怎的也不见她过来?”

“晋了采女么?”夏云姒一怔,显出恍惚的模样,微微欠身道,“臣妾倒尚未听闻她晋封之事。适才离开庆玉宫时正碰上她回来,臣妾急着来向昭妃娘娘问安,便随口吩咐她先去歇息了。”

昭妃挑眉:“这依着规矩……”

“臣妾想采女的位份在宫中也不过是半主半仆,入不得娘娘和各位姐姐的眼。”夏云姒温言截断昭妃的话,笑靥明媚,“想来娘娘也不会与这样的身份低微之人计较吧。”

采女与侍巾这半主半仆的身份,微妙得很。含玉若来了,免不得要被昭妃给个下马威,说到底打的是她的脸。

是以她索性不让含玉来,昭妃不提则罢,若提,她也早就想好了要用这番说辞噎回去,反手给昭妃找些不快。

昭妃冷声而笑:“那夏才人可要好生约束她,千万别如周才人一般刚得了宠就沾上戕害皇嗣的嫌隙。”

“这个自然。”夏云姒起身深福,“娘娘放心,玉采女做不出那般恶毒的事。况且有家姐在天之灵庇佑,那投毒之人迟早不得好死,皇子公主必定平安无事,娘娘不必为此太过忧心。”

昭妃面色不改,淡泊而笑:“正是。”

夏云姒含着笑落坐回去,刚端起茶来要喝,外面忽一声“圣旨到——”乍然而至。

一息之间,满殿嫔妃被突然而至的圣旨砸得面面相觑,下一瞬又都匆忙离席,跪地恭迎。

片刻工夫,便见樊应德直着一卷明黄入了殿来,站稳脚跟,四平八稳道:“夏才人接旨。”

夏云姒不由一滞,遂搭着莺时的手起身,行上前几步复又跪地下拜。

樊应德展开卷轴,朗朗念道:“上谕:才人夏氏秉德柔嘉,持躬淑慎,风姿雅悦,雍和粹纯,着晋正五品宣仪,钦此——”

旨意念罢,满座寂然,连夏云姒也大感意外。

嫔妃尚未侍寝便行晋封,在大肃朝少之又少。况且还是自正六品才人直接晋至正五品宣仪,越过美人,晋了足足一品?

不过静下神思,她对个中原因倒也了然。

并不是为她引荐含玉,

是为那碗腊八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