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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妙紧绷的身子骤然一松,栽跪下去,惊魂未定道:“谢皇上……”

昭妃微微抿笑,却将话锋一转:“只是事关皇嗣安危,也不得不先委屈周才人一些时日了。”

夏云姒黛眉微挑,冷眼瞧着昭妃以一派温和模样说:“依臣妾看,且先将周才人禁足起来。待得事情查明,更能好好还周才人一个清白。”顿一顿声,她又和煦地看向周妙,“周才人要以大局为重。也不必害怕,皇上与本宫心里都有数,自不会冤枉了你。”

原是为了这个。

夏云姒心下轻笑一声。

昭妃这番话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教人挑不出错来。皇帝也自会答应的,因为周妙到底也只是个刚得宠的新宫嫔,并无太多情分。

她没多说什么,现下不是与昭妃叫板的时候。

便见皇帝点了点头,樊应德行至周妙跟前躬身:“才人娘子,您请。”

周妙的脸色愈显惨白,但昭妃那番冠冕堂皇的话却让她说不出什么。几度的欲言又止之后,她也只磕了个头,便由两名御前宫人送回了庆玉宫去。

殿中似乎因为周妙的离开冷寂了一层,昭妃深缓一息:“周才人或许无辜,皇长子身边的宫人却不无辜。”

自然不无辜,否则那钩吻是怎么落进皇长子的宵夜里去的?

贺玄时淡声:“一应都先押去审,宁沅身边的人尽数换新的来。”

樊应德躬身领命,退出去传旨。

至此,似乎每一步都安排妥帖了。

夏云姒数算清楚,静看着昭妃,听着她说出最后一席温婉贤惠的话:“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审不出结果了。皇上不如早些歇息,明日还有早朝。”

说着,她话中流露出几许温暖的爱意:“臣妾让人备好了安神的汤药。”

贺玄时也确实累了,点了点头:“都早些回吧。”

说罢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行去。

夏云姒安安静静地跟着,恭顺守礼。直至迈出房门,她才在扑面而来的夜风中打着寒噤开口:“皇上……”

贺玄时转过头。

她拢着手炉的手紧了紧,带着两分羞怯说:“皇上能否……先把这手炉借臣妾用用?”

这话一出,皇帝自会想起她方才入殿时的模样。

他皱起眉:“只用个手炉怎么行?让宫人回去给你取件衣服。”

说着他就要吩咐宫人去取衣,却见她摇摇头:“不妨事,庆玉宫离此处也不远,快些走便到了。臣妾若留下来等,即便自己身边有人侍奉,公主身边的宫人也不免要分神照应臣妾,倒扰了公主歇息。”

说完她就一福身:“臣妾告退。”

“四……阿姒!”他及时换了个合适的称呼唤住她。

夏云姒止步,明亮的乌眸抬起看他。

他解下宫人刚为他加上的狐皮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

狐皮厚重,她只觉周身都一沉。迎上他的目光时,她眸中温暖起来:“多谢皇上。”

这话里带着三分小女儿的娇俏,似是当年,又不似当年。

但总之,足以让他忆起当年。

那是他继位后的第一个冬天,夏云姒才九岁。

那年京中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她进宫找姐姐玩时就拽着姐姐一并去玩雪。

太液池整个结了冰,她们由宦官拖着冰车,在湖面上溜了会儿冰。还堆了个雪人,石子是眼睛、胡萝卜是鼻子。

堆好往回走时,才发现他已在湖边笑看她们很久了。

夏云姒出来时穿得少,跑跑跳跳也没觉得冷,往回走时一安静下来却冻得打哆嗦。

姐姐怕她冻着,就要解下外面的棉衣给她穿,他忙将她阻住,自己脱了大氅披到夏云姒身上。

即便按现在的身量,他的大氅也足以拖到她的脚面,何况当年?

当时的夏云姒便费力地拽着那长长的一截,仰头跟他说:“要给姐夫拖脏了,我还是穿姐姐的吧!”

佳惠皇后要脱给她的那件只是个短棉袄,对她而言确实合身得多。

他却蹲下身,在她额头上一敲:“衣服要紧还是你姐姐要紧?”

那时多好。

他和姐姐情投意合,中间没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这么多的纷纷扰扰,对她的关心也不过是姐夫对妹妹的关心。

现在终是都变了。

夏云姒抿着笑看他,她知道这样的笑容在背后宫室的光火映照下会显得十分明艳。

是他会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