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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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姨娘早看出她心思不正,之前敲打过她,将她从茶房打发去做洒扫了,没想到她还不死心,前些天爬上了府尊的床,这几日正得意着呢。”
“她认得我,也记着姨娘的仇,这回撞上了,就急着扬眉吐气了,刘管家在边儿上由着她,我们不跪也得跪,”照影撇撇嘴,回过头来,看向戚寸心时她面露几分歉意,“是我连累你了。”
戚寸心跪得腿麻,听见照影的话,她便摇了摇头,手指不小心碰到地面,她“嘶”了一声,她一下蜷缩起手指,这样毒的日头,连鹅卵石地面都被炙烤得发烫。
皎霜院里早收到消息,但苏姨娘也没急着让人去将照影和戚寸心带回来,而是等她们跪够了时辰,才唤了两个丫头去将她们扶回来。
“明贞,不怪我吧?”
苏姨娘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才喝了一口女婢递来的清茶,一双妙目轻抬,看向递来绣帕的中年妇人。
“也是她正好撞上的事,能怪谁呢?”
戚氏一壁扶着苏姨娘坐起身来,一壁说道。
“这个春萍,这就急着下我的面子。”旁边的女婢打扇,送来凉风徐徐,苏姨娘鬓边的浅发微动,她面带笑意,嗓音轻柔,“才十七呢,当真年轻得很。”
“你那侄女几岁了?”
戚氏道,“回主子,十六了。”
“十六?”
苏姨娘妙目一转,“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姨娘,照影和寸心姑娘来了。”外头有个身穿水绿袄裙的丫头掀了门帘子,在外头道了声。
苏姨娘坐直身体,“快叫她们进来。”
“姨娘……”
照影一见苏姨娘,便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先下去歇着吧。”
苏姨娘却只看了一眼,便摇着罗扇轻抬下颌吩咐。
照影只道了声“是”,便一瘸一拐地被人扶着出了屋子,在鹅卵石路面儿上跪着,膝盖痛得厉害,戚寸心这会儿站着,也难受得很,但她也只能强忍着给美人榻上的苏姨娘行礼,“姨娘。”
“冰蕊,快拿个凳子给她坐,垫上个软垫。”苏姨娘摆摆手,随即吩咐身边的女婢。
冰蕊应了声,忙拿了凳子和软垫来,摆在戚寸心后头。
“坐吧。”
苏姨娘笑着说。
戚寸心偷偷望了一眼站在边儿上的戚氏,见她点头,她才低头道,“谢谢姨娘。”
“明贞,你这小侄女儿模样生得这样好,何愁找不到合心意的郎君啊?”苏姨娘兀自打量起戚寸心来,脸儿生得白嫩,一双杏儿眼圆圆的,鼻梁上一颗小小的红痣,嘴唇正有些不安地抿起来,是一副讨喜惹人怜的好相貌。
郎君?
戚寸心不知苏姨娘为何一见她便提起这个,她也没敢多讲话,只是低下头。
戚氏适时扶着苏姨娘站起来,缓步走到她身前,沁人的香气随着苏姨娘摆动的裙袂袭来,戚寸心瞧见苏姨娘绣鞋尖儿上浑圆莹润的两颗珍珠。
“那春萍罚你们,原是想甩我脸子瞧,”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捏了颗冰蕊递来的葡萄,却将它给了戚寸心,“她是记恨我。”
戚寸心想站起来回话,却被苏姨娘轻轻按下,话也被她打断,“不过你也别怨她。”
苏姨娘那张风韵未改的面容显露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一双眼睛冷冷沉沉的:
“她啊……反正是个福薄的。”
她嗓音柔和,带着些南地的温软语调,轻轻慢慢的,但不知为何,戚寸心却觉得有一丝的凉意顺着后脊骨爬上来。
苏姨娘赏赐了戚寸心一盒擦膝盖的药膏并许她休息半天,今日都不必再去厨房,戚寸心被戚氏扶着走出皎霜院时,才知晓今日这趟叫她来的缘由。
“说亲?”
戚寸心一双杏眸瞪大了些,她惊诧地望着戚氏。
戚氏拍了拍她的手,“寸心,苏姨娘有个远房亲戚也在东陵,家里虽不是什么大富户,却也开了个不大不小的酒肆,他们家那儿子是个秀才,我看过了,人长得周正,脾气也温和,今日姨娘叫你来,便是想相看相看,眼下看,姨娘是满意的,那边自然也……”
“姑母。”戚寸心打断她。
她才要说些什么,却见戚氏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许多,只静盯着她,戚寸心一下抿起唇,耷拉下脑袋。
“寸心,”
戚氏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这府里不是好待的,如今要你和我一块儿在这深宅里待着,我夜夜都难眠。你十六了,该是寻个好人家的时候了,也好有个依靠。”
戚氏向来说一不二,而戚寸心早年丧父丧母,姑母于她有养育大恩,她向来是不敢顶撞姑母的,可是成亲……
戚寸心沉默了一会儿,怏怏抬头,“姑母,你不用送,我自己回。”
戚氏站在原地,静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看她的背影在这日头底下逐渐变得渺小。
若不在这东陵安个家,怕是她这个侄女儿这辈子都忘不了南边的澧阳。
可她得忘啊。
忘得干净些才好。
膝盖大概是被鹅卵石地面磨破了,戚寸心走路有些艰难,但她没打算直接回院子里,而是用钥匙开了拱月桥后头的角门,出了府。
在外头做工赚钱的事已经被姑母发现,她是不能再做了,但她总是要去和颜娘说一声的。
但好不容易走到晴光楼外,她却见紧闭的大门上竟贴上了封条,外头还守着几个官兵。
周遭许多过路的人指着这一处,“作孽”,“七八条人命”之类的字眼涌来耳畔,戚寸心正要找人问一声,却听有人唤她:“戚寸心!”
她一回头,正见人群里朝她招手的小九。
“寸心,出事了!”
小九将她拉到一旁,便急急地说道,“颜娘死了,还有她请的那些护院,全都死了!”
……死了?
戚寸心不敢置信,不由回头去看那座晴光楼。
“尸体,尸体还是我发现的,颜娘迟迟不起,我便上楼去唤,可怎么拍门里头都没个响儿,我把门撞开之后,就看见颜娘……”小九从未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此刻再回忆起来,他脸色煞白,浑身打颤,“她脖颈上好细一条血口子,但那血却流了一地。”
“还有那些护院,残肢断臂的,都被锁在一间屋子里头,全都是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