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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要去拦,眼睁睁地看着那剪子在衣襟上落下,“咔擦”一声,好端端的袍子就被剪开了。

脸上一红,何宛央揉着衣角,小声嗫嚅:“我也没想过能这样……但是现在……那个……他们说要给我找门亲事。”

“主子?”郑嬷嬷惊了惊,料到他要做什么了,连忙急急地喊了一声。

“嗯。”沈青玉恢复了常态,平静地道:“你如今的身份要再嫁倒是终于不尴尬了。”

话没说完,她就瞧见沈故渊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剪刀。

心里一喜,何宛央眼睛一亮。

嗯?可惜?池鱼不解地看着他道:“有什么好可惜的?送给你的东西,我再多扎几个针眼都……”

“不过,与我就算了。”沈青玉道:“我不好拒绝忠亲王,等会他们若是再提,便你来拒绝吧。”

“那当真是可惜了。”

笑意僵在了脸上,宛央愣愣地看着他:“你……还是不愿意娶我?”

“可辛苦了!”池鱼连忙把手伸给他看:“您瞧瞧,全是针眼儿!”

“我不喜欢你,跟你的身份没有关系。”沈青玉皱眉:“就算你变成公主,我也一样对你没有丝毫儿女之情。”

“哦,是吗?”沈故渊皮笑肉不笑地问:“绣得辛苦吗?”

哇,太过分了!池鱼听得撸起袖子就要出去揍人。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池鱼眨眨眼,意识到不对,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这当真是我绣来要送给师父的。”

沈知白连忙拉住她,哭笑不得地示意她冷静。

池鱼下意识地就道:“师父教得好。”

里头的宛央沉默了许久,抬眼看着面前的人问:“那你会喜欢你将来要娶的女子吗?”

嗤笑一声,沈故渊将那袍子扯过去,放在身上信手捏着,眼皮子一抬就给了她一记眼刀:“你别的没学会,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沈青玉不耐烦地道:“世家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只要她与我门当户对,其余的可以不论。”

起码暗纹里藏着的那两只鸳鸯的确是她绣的,只是看不出来而已嘛!

“那为什么我不行?”何宛央皱眉,终于不再怯生生的了,看起来倒像是生了气,不服气地问:“你要门当户对,如今我与你勉强能算门当户对了,你又说对我没私情。可对别人没私情你都能娶,为什么就不能娶我?”

池鱼心里也发虚啊,很想退缩,但回头看一眼郑嬷嬷,她还是鼓起勇气道:“是我绣的没有错!”

微微一噎,沈青玉有点茫然。

精巧的边纹,暗绣的春花秋月,这哪里是宁池鱼能绣得出来的?

对啊,为什么不能娶她的?他要的不就是个门当户对而已?

挑了挑眉,沈故渊伸手捏着那红袍的领子,扯起半边来扫了两眼,眼含讥讽:“你绣的?”

“这个混账!”池鱼磨着牙道:“我还以为他这些年有长进了,结果却还是那般无耻。人家一片真心,他怎么能这般无情?”

郑嬷嬷用手肘抵了抵她后腰,池鱼连忙上前两步,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他面前:“这个……是我亲手绣的,嬷嬷说您身上的花纹该换款式了,我……我就绣了一下。”

沈知白伸手抓着她,无奈地道:“你这是在替宛央不平,还是替你自己不平?”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沈故渊皱眉抬头,看向她手里捧着的东西。

池鱼愣了愣,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当然是宛央,我有什么好不平的?”

池鱼满脸犹豫地进来,频频回头看后头的郑嬷嬷。

沈知白抿唇,眼神深邃地看着她。

正想着,门就被人推开了。

池鱼慢慢冷静了下来,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哦,自己好像更惨哦,人家好歹还有成亲在一起的可能,她呢?

宁池鱼的婚事,反正与他是不成的,既然不成,那他就得寻法子将她另许个好姻缘,才能算功德圆满。

“这件事其实本也该本王和故渊做主。”花厅里,静亲王笑道:“但是犬子对池鱼郡主甚为上心,所以想听听她的意见。”

沈故渊坐在屋子里等晚饭,随手翻了几页姻缘簿,慵懒地靠在软榻上发呆。

沈故渊道:“不用听了,我替她做主了就是。”

池鱼满眼怀疑地看着他。

“这……”忠亲王哭笑不得:“这哪里做得了主?万一凑成一对怨偶,谁也不高兴,反而伤和气。”

“他这点把戏,江湖气重,哪里适合皇室贵胄?”沈知白不以为然地道:“我来教你,保证能有成效。”

沈故渊皱眉:“必须问她的意见?”

“得了吧。”池鱼撇嘴:“今日来这里,就是叶凛城教我的,说什么要一眼万年地惊艳沈故渊,结果惊没惊着,倒是被人厌了。”

几位亲王齐齐点头。

“不好玩。”沈知白道:“我倒是想像叶凛城那样帮帮你。”

沈故渊不太耐烦了,恹恹地道:“那我回去好生问问吧,至于宛央和青玉的婚事,倒是可以直接定了。”

池鱼皱眉睨着他:“看我笑话这么好玩?”

“这话怎么说?”忠亲王道:“他们也不熟……”

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又在半路打住,沈知白笑道:“不娇气,我倒是喜欢看。”

“熟的。”沈故渊烦躁地挥了挥袖子,一股子清风朝忠亲王吹去。

池鱼没哭一会儿就拿他袖子抹了脸,吸着通红的鼻子问他:“我这样是不是太娇气了?人家提前走一步而已,我竟然要哭。”

忠亲王顿了顿,点头道:“故渊觉得妥当,那本王便可以去找青玉商量商量。”

这一角看琴的客人本还挺多,但沈知白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也算有眼力,竟然就空出这么一个角落,给那姑娘痛痛快快地哭。

“嗯。”沈故渊起身道:“那我就先出去看看他们。”

沈知白眼有痛色,看着自己那浅白色的衣袖渐渐浸透了两块水渍,眉心微微拢起。

“好。”静亲王笑眯眯地道:“多给知白美言几句,等这亲事成了,本王自然是要给你媒人红包的。”

她一点也不脆弱,也不是受不得委屈,就是忍不住想流泪。

勾了勾唇,沈故渊打开门就往外走。

她当真是好不喜欢被人扔下的感觉啊,像是自己没用了一般,人家连走都不屑带上她。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生是沈故渊。

池鱼和沈知白还站在月门处偷看那庭院里的光景,冷不防的,面前就多了一堵红白色的墙。

扁扁嘴,池鱼伸手将他的衣袖按在自己脸上,哽咽出声。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沈故渊半阖着眼,不太友善地看着他们。

“无妨。”沈知白将整幅衣袖都借给她:“我不嫌。”

池鱼一个激灵便站直了身子,笑道:“看风景啊。”

池鱼咬唇,泪眼朦胧地抬眼看着他道:“我先告诉你,沈故渊说过,我哭起来特别丑。”

沈知白失笑,目光柔和地盯着她,点头道:“嗯,看风景。”

沈知白笑了笑,伸手捏着袖子给她擦了擦脸:“瞧吧,心里委屈还是哭出来舒坦,你一个人躲着难受的话,可没人给你擦眼泪。”

沈故渊看了沈知白一眼,一把将池鱼拉到旁边。

“铮”地一声弦动,池鱼惊得眨了眨眼,晶莹的眼泪落下去,砸在了浅色的琴身上。

“你们刚刚聊什么了?”

目光如月华,温柔地缱绻在她脸上,沈知白似叹似笑,看着她道:“你若是不哭,少年该怎么用琴声安抚你呢?这琴的名字,叫泪落。”

好久没被他这么主动拉过了,池鱼小脸儿一红,欣喜地看着他道:“没聊什么啊,在等你出来。”

鼻尖一酸,池鱼终于是没忍住,眼泪齐齐往上冒,盈在眼眶里没落,有些愤慨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想哭,还说这种故事逗我哭?”

“等我?”沈故渊白她一眼:“你不抓紧时间和沈知白培养培养感情,等我有什么用?”

叹了口气,沈知白摇头:“这世间的缘分,早一步是有缘,晚一步就是无缘,那姑娘先爱上了别人,自然不会再喜欢他。那个少年想得通透,琴声一奏就是好几年。后来姑娘出嫁了,少年抱着琴隔着一条河相送,送出了好远,最后再也没能看见她。”

池鱼眉头一皱:“我都说了不嫁他。”

池鱼垂眸,觉得这人世间的情爱不圆满的可真多啊:“这样的人,那姑娘都不喜欢吗?”

“话别说太死。”沈故渊道:“我定的姻缘,还没有不成的。我说成不了的姻缘,也没有能破天命的。”

“后来,这位少年得知那位姑娘有心上人了,气得摔了琴。”沈知白摸着亲身中间的一条横纹道:“可摔了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那姑娘,于是就补好了琴,在那姑娘为心上人伤心落泪的时候,奏曲以慰。他弹的曲子很温柔,像月光流淌,总能让那姑娘抚平心伤,安宁入睡。”

定定地看着她,池鱼道:“师父,你何必自欺欺人?”

池鱼眨眨眼,本是无心听故事的,但瞧着他这像模像样的架势,还是忍不住问:“后来呢?”

“什么?”

“这区别可就大了去了。”沈知白眼梢一挑,双指往琴面上一敲,正儿八经地说起书来:“这把琴,背后的故事与别的不同。相传一百多年前,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有个少年爱上了一位姑娘。可那位姑娘住在河对岸,河上无船不能相通,那少年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啊,最后就做了这么一把琴出来,以琴声传情意,朝河对岸的姑娘表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