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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绒一怔,随即她摇摇头,说,“不想。”

她忽然就一点儿也不好意思生气了。

“那就换衣服。”

折竹没多少说话的欲望,穿好外袍便迈着略微虚浮的步子往外走。

商绒看他将门口的死尸踢了出去,随即靛蓝的袍角于门槛一晃,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回头看向柜子里积灰的衣裳,她苦恼地皱起眉。

山间的风凛冽发寒,吹得人耳廓发疼。

商绒不知已扶着受伤的少年走了多久,薄底的绣鞋本就磨破了,此时又浸了雪,她走的每一步都冷到麻木。

那屋子里除了满柜子的粗布旧衣,也有几双女子的布鞋,只是大了不少,她穿上根本不好走,只好又换回自己的鞋。

日头在天边越发浑圆泛金,他们好不容易下了山,折竹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商绒想扶他没扶住,一块儿摔在了雪地里。

这动静引来了山道上赶牛车路过的白发老翁的注意,他探着头在不远处张望着,喊了声:“女娃娃,这是怎么了?”

“伯伯,请您帮帮忙!”商绒没办法将折竹扶起来,她闻声回头,便焦急地喊。

牛车在堆满积雪的泥泞山道上晃晃悠悠,商绒从未坐过这样奇怪的车,她拘谨又害怕地扶着木板的一侧,跪坐着动也不敢动。

大黄牛的尾巴一摇一晃,在她走神时一下打在她的胳膊,她吓了一跳,险些掉下车去。

“姑娘可小心些。”赶车的老翁回头来,方才净瞧见那昏迷的少年长什么样了,没仔细瞧这姑娘,而他此时这么一细看,便着实吃了一惊。

这一对儿少年少女,怎么一个个都跟那神仙托生似的。

“姑娘,你们可是兄妹?”

虽是这么问,老翁心里却思忖着他们两个人眉眼是一点儿也不像的。

而商绒听他这话,低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少年,她发现他的软剑从腰带间露出来半截剑柄和沾满血的穗子,便连忙将其再往里塞了塞,她抬头发现老翁此时没回头,便松了口气,轻声回:“是的伯伯。”

“也不知你哥哥这是生得什么病,镇上离这儿倒也不算太远,老汉我这就送你们去,别耽误了他治病。”

老翁真听她这么答也没多怀疑,只用手中一截鞭子抽了一下黄牛,在辘辘的车轮声中,他放大了些自己的声音。

“谢谢伯伯,我们会付您车钱的。”商绒到了声谢,心里却在想着,就这么将折竹送到医馆里去是否安全。

也许还有在追杀他的人,而跟随圣驾的凌霄卫也一定还在寻找她的下落。

商绒想到这儿,她心里的担忧更甚,她沉默地盯着尚在昏睡中的少年,心里不住地想,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被凌霄卫发现。

绝不。

也许,山上的那些人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追杀他了,即便有,他这么厉害的人,也一定可以脱身的。

否则,他也不会下山。

也许如今真正不安全的,就只有她自己?

商绒心里挣扎许久,耳畔的风声已不清晰,她失神地盯着他的面庞发呆,脑海里却是弥漫的热雾,漂浮在满池血水里或红或白的花瓣,以及……一具女子的尸体,她睁着空洞的眼,死不瞑目。

商绒的手紧紧地攥住裙角,细微发颤,她还没回过神,便已经先开了口:“停下!”

“伯伯,我……”

在老翁停下车回头疑惑地看向她时,商绒将自己从绣鞋上扯下来的两颗珍珠塞入老翁的手中,“我遗落了重要的东西,烦请您先将我……哥哥送去镇上的医馆,我找到东西再去镇上寻他。”

“诶姑娘……”

老翁话还没说完,便见姑娘已下了车。

他心里有些狐疑,什么东西能比得自家哥哥性命重要?但瞧车上的少年还昏睡着,他也不敢多耽搁,怕误了治病,便道,“镇上的康平医馆是老汉我常去的,那儿的大夫好着呢,你赶紧寻了东西来,这里村子多,这会儿日头正高,去镇上赶集的人也多,你一准儿能再遇着赶车的!”

“好,我会很快的。”

商绒魂不守舍,迟钝地点点头,她甚至没去多看车上的少年。

牛车吱吱呀呀的声音远了点,商绒盯住自己发红的右手手掌,她忽然抬起头,漫漫日光很刺眼。

在被日光照得泛黄的山道上,她望着那牛车上静躺着的,一动不动的身影。

商绒,不要再想了。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没有什么比逃离更重要了,如果回到那里,你就是连死的自由,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