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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粗略介绍西方油画的几大流派的风格区别时,虽然每个流派的附图都是除了名字以外未有标注的,但霍景言依然能将画家、创作灵感、创作时期背景与画作亮点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大半节课下来,教室里俨然有一半女生快要成了霍景言的迷妹了。

课堂中间,乔瑾一度气得偷偷磨牙。“峻哥,我看他不是来找你回去的,更像是来跟我们抢学妹的。”

“别人不知道,”乔瑜也揶揄地笑,“不过,我看秦可学妹看霍景言的眼神确实有点往迷妹方向发展了。”

乔瑾:“啊?不能吧,我听秦嫣和其他女生都在那儿抢答问题,秦可好像一点都没做声。”

“不信你自己看嘛。”

“……”

原本面无表情的霍峻闻言,蓦地抬眼,视线越过大半个多功能厅,直接落到高一精英班第一排的方向。

而事实便如乔瑜所说——

作为班长独自坐在第一排,秦可虽然不像其他人一样紧跟霍景言的问题抢答,但仍是聚精会神地望着台上,甚至两只手都乖乖巧巧地伏在膝头,纤细的腰身挺得笔直,漂亮的杏眼都像是乌黑发亮。

目不转睛,一眼不眨。

这不是“往迷妹方向发展”,这俨然已经是迷妹本人了。

霍峻脸色一黑。

后面乔瑾看见了,努力憋住笑。

“忍忍,峻哥,再两分钟就下课了。”

“……”

而此时台上。

霍景言也讲完了最后一个流派。

“蒙克的这幅《呐喊》是表现主义最具代表性并且流传最广的作品之一,下节课我们会以它为例,先讲讲表现主义在西方油画发展史里的发展阶段。”

霍景言说完,点向了最后一页PPT。

一幅新的油画出现在大屏幕上。

刚经过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抽象主义、表现主义这类比较超越普通人审美水准的大师油画的“熏陶”,突然出现的这副油画的风格格外写实,也格外引得学生们眼前一亮。

屏幕上是一副风景人物油画。远景是乌云密布,雷雨交加,近景是一片荆棘,密布丛生。

而在这近景和远景之间,模煳画着一个长发的女人,裙摆散乱,似乎正在这暴雨与荆棘里翩然起舞。

“好漂亮啊。”

有女生情不自禁地纷纷感慨。

“哎?不过这幅画为什么没有写出画作名字?”

“是哦。”

“估计是做PPT的老师又忘记了吧哈哈……”

“霍老师,这幅画叫什么名啊?”

“是啊霍老师,这幅画画得好漂亮,也是哪位流派大师画的吗?”

“……”

在女生们的问声里,霍景言正望着屏幕上无奈苦笑。

——

方才一滑到这一页PPT,他就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PPT里看见这幅画作。

而此时听见女生们的问题,他也只无奈地抬了视线,似乎在犹豫这要不要开口。

就在这几秒的沉默间,一个轻和的女声忽然微微呢喃地响起——

“风雨荆棘。”

“…………”

多功能厅里正是安静时,听见这轻声以后,所有人情不自禁地落过视线去,然后他们之中,尤以秦嫣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话声竟然是一直沉默的秦可突然开口说的。

连坐在秦可身后的顾心晴都意外,她压低了声音,“可可,你刚刚说什么?”

秦可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幅熟悉的画,轻声道:“这幅画的名字,叫《风雨荆棘》。”

“啊?你认识啊?”

“……”

中间区域,秦嫣表情拧巴了下。

她皱着眉看向讲台上的霍景言,无比希望他说秦可的答案是错的——她自己这节课的表现应该是中上,可不希望在这最后一页PPT上被秦可抢走了风头。

而此时台上,霍景言似乎也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他笑起来,“你们之中了不得啊,竟然有人连这幅画也认识?”

“……”秦嫣脸色一变。

霍景言却只看向了秦可,“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幅油画的?——不同于前面的诸多大师之作,这幅油画的创作者只是个无名小辈,画作的流传度也很低,即便是专业画者,知道这幅油画的比例应该也不高。”

“…………”

秦可沉默下来。

她当然认识。

这幅画在前世,曾经被霍景言亲手临摹下来送给过她,而对她影响最深的那段话也是在送这幅画时一并赠予的。

——

也正是在那时候,她才得知,当时画坛惊鸿一现却又很快没了踪迹消息的黑马画家“一言”,竟然就是霍景言的化名。

然而此刻,秦可自然不可能这样说。

她安静两秒后,站起身,坦然道:“这幅画是我最喜欢的画家的代表作。《风雨荆棘》在许多杂志上引起过许多讨论和轰动,那位作家也绝不算是无名小辈。”

霍景言面上笑意更深。

“既然你知道这幅画的名字,我刚刚也说过很多画作的创作解释了,那你不妨也讲讲你对这幅画的创作寓意的理解?”

秦可目光微动。

——

下个月底就是霍景言的生日了,按照他们每周一节课的频率,如果真的想要拉近和霍景言的距离,进而改变让他失去爱人的那个决定——那她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想通这一点后,秦可抬眼看向霍景言,声线平静地开口。

“我……”

她话声未落,一个稍有些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

“老师,我也想试试。”

秦可一顿。

须臾后,她侧眸望向身旁——秦嫣从中间区域的第一排,举手站了起来。

霍景言停顿两秒,微微一笑。

“可以,那你先说。”

秦嫣心里一喜,面上却没露。她深吸了口气,定睛看向那幅油画。

“画的色调整体偏暗,而且无论对风雨还是对荆棘的描绘笔触也非常粗犷,所以我认为画家是在表达一种对现实挫折的不满与反抗,和竭力冲破那种阻挠迎来光明坦途的希望。”

说完之后,秦嫣便满怀期待地看向霍景言,似乎是在等着他的肯定或者褒扬。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霍景言对她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稍稍点头,淡笑着说:“不错。”

跟着,霍景言便转头看向秦可。

“你呢,和她的意见一致吗?”

“我们不一样。”

秦可淡声道。

她眼神微深地望了秦嫣一眼,随即才转回视线。

“这幅画的背景是压抑而沉重的——荆棘丛生与雷雨交加,都是负面情绪的代表和表达。”

中间区域的秦嫣脸色一松,随即眼底浮起点讥诮的情绪。

方才被那句若有深意的“我们不一样”一压,她心里还慌了一下,可现在看,秦可分明就是在复述她的表达嘛……

而就在这时,秦可话锋一转。

“但我认为,画的中心却并不是这些风景,而是那个在舞蹈歌唱的女孩儿。在传统绘画风格里,很多画家习惯以成双的对比矛盾事物突显主题——譬如荆棘与花,风雨与光。然而在这幅画里,我们可以看到的是,画家极力地避开了花与光相关的因素。”

随着秦可的话声,学生们纷纷瞩目,随即有人同意地点头。

而秦嫣皱眉,忍不住开口反驳:“那这不就是完全的压抑与沉重的表现吗?”

秦可没有看她,再开口时语气依然平静。

“不表现未必就是一种渴求——这幅画本身属于写实主义风格,我们不妨依风格基础来看,画就是在表达最纯粹的现实——没有花与光,而只有荆棘与风雨。”

秦可的目光从画上下落,与讲台后的霍景言的目光交接。

她眼神微闪了下。

“所以我认为——画家在这幅画中,所寄寓的也并不是负面与消极,而是在告诉我们,生活如此。人生不是踏破荆棘才见玫瑰,也不是历经风雨就现彩虹。多数人的人生满布荆棘饱受风雨,与其期待虚无缥缈的花与光,不如去做更实际的事情——学会在荆棘丛生上起舞,在雷雨交加里歌唱。”

秦可说完,垂眼。

“这是我的理解,谢谢……老师。”

她收声,坐下。

四五秒后,安静的多功能厅的角落里响起几声情不自禁的鼓掌。

秦嫣脸色难看地坐了下去,显然连她也被秦可这番话说服了。而讲台上,霍景言第一次露出了那副面具一样的微笑之外的表情。

他怔然地望着台下第一排的秦可,久久没有回过神。

多功能厅的最左,第一排。

霍峻微矜起眼。他望了一眼台上的霍景言,又顺着男人的目光落到秦可身上。

盯了两秒,

霍峻那双漆黑的眼里,情绪彻底阴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