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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鸢蝶从未有过地,很想自己能大病一场。

最?好和游烈一样。

病到昏沉,高烧,神智和理性要全?都恍惚,那样才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辨不明现在?与曾经。

那样才能什么都不想?,不管不顾,只跟着心和本能去沉沦就好了。

可惜她没有。

胳膊被攥得麻木地疼,浴袍被扯松。

白雪凝作的山脊下潜藏着蜿蜒的淡青色的细溪,溪旁的覆雪上又缀落了星点浅红的梅瓣,像素缎上刺染的艳痕。

在?游烈的指骨穿过她浴袍衣带,将要凶狠地扯开它时——

“你有未婚妻了,游烈。”

被钳制在?身下的夏鸢蝶带着颤音轻声。

话音落时,扣住她的那人?僵停。

夏鸢蝶竟然分不清,由她亲口说出来的这句话,和游烈听?到话后的反应,到底哪一个更?叫她心?口闷涩地疼。

握着她手腕的指骨倏地松了,像要捏碎她似的力道?卸去?了八'九成。

游烈如梦初醒。

他?早已习惯了在?每一场雨夜里,被曾经最?美好的回忆和最?爱之人?的幻影拉入那片逃不出的梦魇。

这是七年来第一次梦与现实?连结。

他?却险些侵犯了她。

而更?可怕的是,明明此刻已经清醒过来,游烈望着夏鸢蝶被他?扯松了的浴袍间白皙上印满的落痕,望着他?夜以继日想?要抚摸和亲吻的她的眉眼,心?底和身体最?深处那种难以遏制的欲念却不消反增,它在?更?疯狂更?无尽地滋长。

他?竟然想?趁病作一场疯,就将她困锁在?这个房间里这张床上,叫她除了他?身下他?怀里哪都去?不得。

什么道?理,情?感,容忍,蓄势,体谅,等待,干脆再不去?管。

在?今夜他?最?难掩饰——他?渴望她至死。

紧绷到窒息的几秒过去?。

床头的阅读灯惨受牵累,被抬起的手臂上脉管厉张的指背用?力扣住,狠狠压回了墙壁嵌口里。

开关卡上,灯自动熄灭。

夏鸢蝶眼前的视野骤然失去?了大部?分的光亮来源,只感受得到上方炙人?的温度退离,然后听?见游烈默然起身,下了床。

他?在?床边短暂地停住。

薄光从浴室方向的门缝里透了过来,只隐约勾勒出他?清挺轮廓,不足以看清他?神色与反应。

夏鸢蝶只是本能觉着他?就站在?床边俯睨着眸,用?最?深沉迫人?的眼神望住她。

一两秒后,游烈终于还是转身。

他?无声进了浴室里。

花洒的开关被拉起。

冰凉的水帘扑簌簌地落下,兜头浇身,几秒就将炙热的体温压了下去?。

游烈在?亮得晃眼的浴室灯下,慢慢阖上了打湿的睫,垂在?身侧紧攥成拳的指骨也?终于得以松开。

在?Helena科技的初创团队里,每人?都知道?这样一件事:

他?们年轻有为的天才创始人?是这个世上最?古怪的集团二代。

和那些仰仗家里背景势力、永远闲适从容懂得享受的二代们不同,游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每个重要项目的关键期,他?几乎都能不眠不休,拼命得仿佛白手起家的揽金客,没有余地、不留退路——

在?技术领域里他?是践行沉稳到极致的苦行僧,在?生意场上他?也?能做孤注一掷的亡命徒。

但唯独雨夜,那个能一周下来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几乎住在?公司的工作狂就在?他?们视野所及的任何?地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像是只只能躲藏在?地底深穴的困兽,要躲在?家里,门窗都密闭,灯光都关灭,雨声都盖去?,奏鸣曲在?音响里抬到最?高……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梦魇缠上。

今夜已经是久违的梦了。

那场夜雨瓢泼,得知夏鸢蝶的情?况时他?正身在?苍城郊区的别墅,提前送他?回来的助理早已回了市区的酒店。

大雨如瀑,深夜的基地外更?是荒芜。

想?到她一个人?在?那里,不知道?今夜会去?哪儿会发生什么,他?就已经比犯魇时更?难以自制。

这是七年来游烈第一次在?雨夜里亲自驾车出行,还好暴雨冲刷下,路上人?车稀少,否则能完好无损开到基地外都算得上一场大幸。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全?都失了控。

七年里他?经历过无数次梦魇,但没有过一次她在?身旁,高烧昏沉里他?本能当她仍旧是梦里的一场幻象。

差一点……

游烈撑抵住瓷砖冰凉的墙。

他?记得清楚,在?清醒的那一瞬,夏鸢蝶腰上的浴袍束带已经被他?粗暴地拉开,不着丝缕的雪掩映在?浴袍的阴霾下。

只差一点。

他?就会对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了。

如果他?真那样做了,那他?的蝴蝶大概会再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吧。

他?却还妄念继续。

可能是疯了。

“……”

游烈颧骨微微颤动,他?垂手,将开关朝冷水拧到极限。

七年这样漫长的永夜时间他?都等过了,不吝几个朝暮。

他?要黎明在?即。

他?要他?的蝴蝶再也?没有理由飞出他?的世界去?。

浴室隐约传来的花洒水声里,夏鸢蝶安静地,丧气地,一动不想?动地躺在?酒店柔软的床上。

如果不是这个房间是她开的。

如果不是她拿着自己身份证开不出第二间房。

如果不是她能穿的衣服刚洗完烘干挂在?浴室干区的衣柜旁。

那她现在?应该已经要逃出去?了。

不知道?游烈会怎么看她,利用?他?高烧意识不清,故意开一间房、趁虚而入、妄图借机爬床复合的无耻前女友吗?

而游怀瑾要是知道?,当年信誓旦旦不会再出现在?游烈面前的女孩,如今连他?的债都没还完又迫不及待要爬上他?儿子的床……

那她大概无颜于世只能以死谢罪了。

夏鸢蝶轻叹,抬手,手腕搁到微微发热的额头上。

冰凉的表盘硌得她情?绪一顿。

夏鸢蝶眼睫轻撩了撩,眼尾微翘,她手腕也?抬起来,指尖在?腕表底座的边缘轻抚过去?。

来回几遍,心?绪跟着平复下来。

生活总得继续。

一场阴差阳错的意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天出了这个门,游烈还是和她云泥之别遥不可及的Helena创始人?,她也?还是他?公司无数合作项目中极小的一个项目乙方、以及他?身旁过去?的无数人?生过客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前女友。

就这样,很好。

夏鸢蝶慢吞吞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工作,又慢吞吞理好浴袍,从酒店床上坐起来。

拉合浴袍领口时,夏鸢蝶轻咝了声。

她指尖在?颈旁小心?地碰了碰。

没有血,但粗糙的布料擦过去?就会有一点疼。

……游烈是属狗的吗。

腹诽过他?那名门世家娇生惯养的未婚妻怎么忍得了他?在?床上这种狗脾气,夏鸢蝶竭力无视了心?底自虐似的酸涩闷疼。

她从床边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顺便整理了下仿佛案发现场的床后,夏鸢蝶短暂积蓄的体力再次告罄,这一次胃里是真的罢工抗议,空鸣足够吵醒隔壁房间的房客了。

于是夏鸢蝶坐到沙发里,剥了一根能量棒,安抚了下空虚的胃。

十分钟后。

夏鸢蝶对着手边的热饮,蹙着眉望向了浴室的方向。

和十分钟前一样,除了沙沙的水声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总不能是晕过去?了吧?

尽管觉着可能性很小,但夏鸢蝶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她拿纸巾擦了下手,起身,朝浴室门走过去?。

“游…总?”

刚经历的事情?让她现在?保持这个称呼暂时有点困难——

一种奇怪的做贼心?虚的情?绪作祟。

明明刚才她充其量算是个没能立刻反抗的受害者。

浴室里依然只有水声。

寂静的,没有一丝回应。

夏鸢蝶眼神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慌,她下意识抬手,五指压上木质的浴室推拉门:“游烈?”

“……”

“游烈,你没事吧?”

“……”

“你再不说话我要进去?了!”

“……”

浴室里仍旧只有水声。

夏鸢蝶最?后一丝耐性转为焦虑,她指尖用?力,不再犹豫就要拉开木门——

“哗。”

省下了她的力道?。

浴室推拉门从里面被人?拉了开。

来自门内,打开了所有灯的光线猝然落下,晃得站在?暗区走廊的夏鸢蝶下意识往游烈挡出的阴翳里躲了下。

然后她才回神,迟疑,撩起眼帘。

那人?仍是一身衬衫长裤,竟然好像连脱下都不曾,似乎是就这样直接站在?了花洒下。他?沾了水珠的碎发松垂,漆黑眼神拂过沁着薄冷浅红的眼睑睨下来,逆着光分不清里面是灼热还是冰冷。

门开的一瞬他?就站在?门后,离她二十公分都没有,夏鸢蝶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尚残留的水汽传来的温度。

是冷的。

夏鸢蝶刚回复的理智一下子就被冻掉线了。

“你在?发烧,”她一字一句,扬起来睖他?的琥珀色眸子像灼着透明的漂亮焰火,“这个时候冲冷水,你是不是疯了?”

“……”

游烈无声垂睨着她。

那双刚被水汽冰住的乌黑眼珠里墨色化开,仿佛又晦深几个色度,他?睫睑一颤,然后压着冷冽的弧度垂下。

“夏小姐是不是忘了,”他?哑声漠然,“你说的,我们没有工作之外的关系。那也?不必虚假地互相?关心?。”

他?嗓音里已经带上一点低沉的鼻音。

夏鸢蝶被他?气得咬唇:“游先生要是就这么死在?我房间里,那我们在?工作之外,就要添上被害人?和嫌疑犯的关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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