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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圣后,末将刚才,的确曾经与圣上偶遇!”张潜闻听,心神迅速恢复了安定,照着张旭和骆怀祖两个早就给自己预备好的答案,朗声回应。

皇宫内部,到处都是韦太后的眼线。他早就猜到,自己跟小皇帝碰头之事,根本瞒不过任何人。然而,他却可以尽量地将此事的影响,朝着对自己有利方向引导,而不是矢口否认,增加别人对自己忌惮。

果然,听他回答得坦荡,韦后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生动了许多。斟酌了一下,继续柔声追问:“陛下可曾难为你?他年纪小,哀家与先帝又忙于朝政,对他疏于教管。若是他刚才给上都护出了难题,还请上都护看在先帝和哀家份上,不要往心里头去!”

“末将不敢!”张潜笑了笑,礼貌地拱手,“圣上生性仁慈,与末将又是偶遇,怎么可能难为末将?刚才圣上只是跟末将提起了先皇,心中悲伤难解,才多耽搁了一些时间。根本没有提及其他。”

“噢!”韦后听罢,心中稍觉安定,将信将疑地点头。

“太后勿忧!”上官婉儿上突然上前半步,笑呵呵地“帮忙”解释,“圣上跟上都护极为投缘。臣妾刚才替太后去宣召上都护的时候,还看见上都护正在传授圣上本事呢!”

“哦?什么本事?”韦无双的目光顿时一寒,笑呵呵地追问。

“太极拳!”张潜想都不想,坦然回应,“圣后请恕末将莽撞。末将出身寒微,总觉得身体才是人的根本。身体强壮者,自然精神完足,百病难侵。所以,末将见圣上终日苦读,担心他疏于活动筋骨,才将曾经进献给先帝的太极拳,又为圣上演示了一遍。以期圣上有空闲时,能够多活动一下拳脚,身体安康!”

韦后在李显学拳的时候,自己也在旁边比划过几下,知道太极拳的确有活动筋骨,疏通血脉的功效。因此,目光迅速又变得柔和,笑着点头:“原来是太极拳啊,张卿有心了。只可惜,张卿急着赶赴西域,否则,哀家真希望你能多进宫几次,让圣上将这套拳法学精熟。”

“拳谱末将曾经进献给过圣上,拳理也极为简单。”张潜笑了笑,左右环顾,最后,将目光落于站在阴影里的监门大将军薛思简身上,“大将军武艺胜末将十倍,他拿着拳谱随便看上几眼,就能传授给圣上,倒不需要末将亲自进宫。”

“是么?”韦后也迅速将目光转向薛思简,笑着追问。“薛监门,你武艺比张卿如何?”

“启禀太后,私下较量,末将与上都护军难分高下。若是沙场争雄,末将变成三个,也挡不住上都护一只手。”薛思简不敢怠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回答。

“这又是为何?”韦后听得有趣,继续刨根究底。

“私下里比武,比得才是武艺是否精熟。而沙场争雄,凭得却是经验、膂力和肚子里的一股子血气。”薛思简显然武艺是个行家,几句话,就将道理解释得清清楚楚,“末将没上过沙场,经验和血气,都输给了上都护不止一筹。而膂力,上都护年龄不过二十出头,末将却已经五十有余,双方更是没法比。”

“嗯!”韦后轻轻点头,随即上下打量张潜,目光忽然变得极为古怪。

张潜饶是早有准备,却也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了又忍,才放弃将手探进自家怀中的念头,只管调整呼吸,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他知道自家只学过几天搏击,绝不是薛思简这种武术行家的对手。而此刻只要韦后一声令下,自己就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碎叶军的弟兄们,即便听闻噩耗之后,立刻后起兵给自己报仇,凭借区区三千出头人马,也未必能如愿杀得进大明宫。

正暗自后悔不该如此疏忽大意之际,却又听韦无双低声轻笑:“上都护不必紧张,哀家不是那无道昏君,会期待看你跟薛监门一分高下。既然太极拳薛监门也教得,哀家就不耽搁上都护了。从明天开始,哀家就让圣上跟着薛监门,学这太极拳,强身健体。”

“多谢太后体谅。”张潜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躬身行礼,“太后公务繁忙,末将不便打扰太久,请容末将告退。”

“嗯,去吧。”韦无双这一轮立威立得颇为过瘾,满意地挥手。

张潜不敢久留,又行了个礼,转身缓步离去。却不料,还没等他的双脚踏过御书房的门坎儿,身背后,已经又传来韦后湿润冷滑的声音,如同半夜里爬过草地的银环蛇,“上都护好像很是为圣上担心呢?哀家刚才,都忘记代替圣上,向上都护道谢了。”

张潜的脊背上,寒毛根根倒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果断转过身,直面韦无双,肃立抱拳,“太后过奖,圣上乃是先帝血脉,微臣敬重先帝,自然也希望圣上无病无灾,万寿永康。而太后乃为圣上之母,想必也不愿意看到,先帝的血脉有任何闪失。”

“嗯?”韦后先是微微蹙眉,随即,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扑面而至。顿时,本能地将身体向侧面挪了挪,笑着摆手,“上都护所言甚是,圣上虽然不是哀家亲生骨肉,哀家却将他视若己出。多谢上都护指点陛下练武,哀家必然让陛下牢记这份心意,以便将来他亲政之时,当面回报上都护。”

“末将已经从先帝和太后这里,得到太多,不敢贪得无厌!”张潜也笑了笑,微微欠身,“天色已晚,末将告退。请太后也早些休息,以便明日继续为国操劳!”

说罢,再度转身,缓步走出了宫门之外。

韦无双又是失望,又是恼怒,冲着他的背影暗自咬牙切齿。然而,终究不愿在摆平各路挑战者之前,被张潜这个小角色给搅了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容远去。

“太后,这人恐怕留不得!”上官婉儿一直在旁边静静侍立,待张潜的脚步声远了,还没看到韦无双采取任何动作,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低声进谏。

“放他去!呼——”韦无双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将身体跌坐回了龙椅上,“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韦播说过,论火器使用之娴熟,天底下,找不出第二支队伍,能跟碎叶营相较。”

“可他刚才……”上官婉儿不甘心,继续哑着嗓子提醒。

“总得有人,替大唐看守西边门户。”韦无双想了想,继续叹息着摇头,“西域能够恢复安宁,哀家当年也花费了许多心血。他刚才说得好,功大莫过于开疆拓土。算了,哀家且容他嚣张一些时日。待大局已定,哀家再看他是否后悔今日所为!”